会议

帝秋和熊君走后的当天傍晚，围剿圣灵教的精英小队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

玄老、几位宿老院长以及张乐萱，唐雅等海神阁成员刚进入学院还没来得及休整一番就收到来自海神阁的会议通知——海神阁再次召开紧急会议，仍然由穆老亲自坐镇主持，他们连衣服都没换就马不停蹄赶赴海神阁。

长桌双侧海神阁成员早已等候多时，等玄老等人逐一落座，穆老才开口问了他当前最关心的问题：“玄子，大家伤亡情况如何？”

奔波一路神情略显疲惫的玄老嗓子都冒烟了，他抬手示意穆老等他一下下，然后伸手一把夺过桌上茶壶张开嘴就往里灌，吨吨吨的牛饮声听的唐雅直吞口水。

“......”穆老挥挥手，让人重新烧了一壶茶水拿来给唐雅她们喝。

“这一路差点没折腾死我。”玄老喝完整整一壶水后浑身舒坦不少，他攥着茶壶把手长长地舒了口气，想了想，还是没有把一路为众人保级护航的天梦冰蚕供出来，说：“一个大傻子重伤，其余人轻伤，没有死亡。”

“没有伤亡是最好不过的了。”穆老顿时松了口气，浑身都放松下来，他只当此次行动顺利没往他处想，而后眼帘微掀，语气隐隐透着一丝嫌弃，“那个茶壶是你的了，等会儿赶紧拿走。那个...大傻、就是行动里唯一一个重伤的是怎么回事？”

一提这个，玄老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哐当一声把茶壶摔到桌子上，扯着嗓子就吼了出去：“门外的大傻子听到没有！赶紧给我滚进来！长得就一副憨厚笨样子！这回透支魂力伤到脑子怎么办？你让我徒弟守活寡还是守你这个大傻子过一辈子！”

“......”穆老恍然大悟：“大傻子是...菜头？”

“二师兄干嘛了？把玄老气成这样。”长桌末尾，霍雨浩好奇地凑到唐雅身边低声询问。

“为爱痴狂了一把。”唐雅无奈的说。

“比方说？”霍雨浩脑袋一歪，满脸问号。

唐雅凉凉地瞥他一眼：“比方你燃烧神魂。”

霍雨浩立马收回目光后背挺得贼直，正襟危坐的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唐雅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玄老...”就在这时，一道无比虚弱的声音颤颤巍巍地飘进会议室，仿佛下一秒就会摔地上碎八瓣捡都捡不起来，下一秒，脸色惨白的徐和被徐三石和贝贝搀扶进来，往日里雄壮威武的高大身躯此刻就像被狂风摧残的狗尾巴草一样气若游丝，又好像西子捧心一步三喘。

穆老及众宿老：“......”真是没眼看。

“二师兄你怎么搞得？”霍雨浩几步冲到徐和面前，帮贝贝和徐三石把他搀扶到椅子上。

徐和哪里还有解释前因后果的力气，只能艰难地对霍雨浩吐出两个慷慨激昂、掷地有声的大字：“值得！”

霍雨浩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脸口水，满脸茫然地接过一旁贝贝递过来的帕子擦擦脸，“啊？”

对此，玄老只翻了个白眼：“大傻子。”

“老师，你不要这么说菜头。”萧萧跟在三人小组后面进入会议室，双手叉腰对玄老嗔怒道，“他是为了我才这样的！你不许骂他！”

玄老悻悻地撇了撇嘴，“别人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你眼里出大傻子，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玄老说着说着又来气了，“看见了吧小师叔，亏这大傻子还是院里精心栽培的极限单兵，我看就极限大傻子！”

“这傻孩子...好了，玄子，你别总骂人家大傻子大傻子。”穆老哭笑不得，心中忍不住腹诽他都快被玄子大傻子三个字给洗脑了，他有些无奈地招呼在场唯一治疗系封号魂师，“老庄。”

“现在这群小孩可不得了呢，一个个的...啊？噢。”庄老正和身边的同僚侃大山呢，听到穆老叫自己后忙忙回过神来点点头。

庄老抬手，一道鲜艳欲滴散发着浓郁的生命气息的碧绿色光芒从他的掌心迸发，径直钻进徐和眉心。

徐和脸色顿时红润了不少，精神也没那么萎靡不振了，他感激地向老者道谢，“多谢庄老。”

“客气。”庄老笑着摆摆手。

“好了。”见差不多了，穆老扫视一圈说：“徐和留下，接下来的会议需要他在场。三石、贝贝，萧萧，你们也找个位置坐下吧。”

众人颔首，会议正式开始。负责史莱克情报网的宋老甩出一沓资料后，轻飘飘地向众人抛出一枚重量炸弹：

“徐天然死了，消息是日月帝国故意放出来的，现下应该传到各个国家的耳朵里了。”

“故意？”玄老疑惑，“之前日月那边对徐天然的死讯不还是藏着掖着吗？”

“你也说了是之前啊。”宋老白他一眼，“学院围剿圣灵一事已经被外界传的沸沸扬扬，聪明的猎物从中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味道已经开始着手警戒，而持枪的猎人自然不能等猎物做好完全准备，现在，时间就是一切，他们在争分夺秒抢占每一分每一秒胜利的机会。”

宋老停顿一下冷哼了一声，继续说：“所以就在昨晚，日月帝后橘子，不对，准确来说现在应该称呼其为日月元帅，她已整合三军与五方魂导师兵团，以血祭旗，正式向星罗方宣战！”

张乐萱微微蹙眉，“战争劳民伤财，难道日月高层对她的决定就毫无疑义吗？”

“怎么会有疑议，他们巴不得赶紧发动战争。”言少哲冷笑：“日月魂导科技超前绝后，早就对原大陆三帝国拥有的丰富地貌和资源觊觎多年，从双大陆碰撞后的那次战争开始，他们心里就攒着这股劲儿呢。”

张乐萱了然，“那么这么说来，她的想法之下也有日月各个势力的推波助澜。”

“只能说不谋而合，一方想要复仇，一方渴战已久。”蔡媚儿接话：“而且千万不要忽略一点，那就是她对星罗宣战是打着非常正当的旗帜——复仇。”

仙琳儿闻言皱眉，“因为自己变成了孤儿，所以要让更多人变成孤儿？这不是被仇恨蒙蔽双眼了吗？”

言少哲摇摇头，不认同道：“琳儿，你这话说的就有点难听了，你没有经历过她那些悲痛的经历，却在这里高高在上的指摘她的过去。”

“...言少哲，好好开着会呢你非得开着你那圣母号创我是不是？那我告诉你，正是因为我没经历过她的经历，所以我只同情她，却没法共情她！”仙琳儿一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语气辛辣，“她复仇也好，杀了仇人一家也罢，怎样我都不反对，但是，她现在的这种复仇手段和踏破她故乡的星罗铁蹄有何区别！”

“区别仅仅在于她经历过故乡与父母同一天的死亡！我相信无论谁是她，谁经历过她的经历都会选择复仇！即便要成为自己儿时最痛恨的存在！”言少哲怒声反呛。

“你他妈放屁！为了一己私欲置苍生于水火，不顾万民，她已执念成魔！”

“魔又如何！有因才有果！如果不是星罗害她父母家乡，她怎会经营至此！”

“你简直不可理喻！”

“你同样语无伦次！”

穆老淡定喝茶：“........”又开始了。

宋老抬眸望天：“........”已经习惯了。

钱多多弱弱地扯了一下仙琳儿的衣袖，“琳儿，这么多人呢...咱改天再吵也不...”

仙琳儿马尾一甩，怒目圆睁，“滚！”

钱多多果断松手，“好嘞。”

霍雨浩闪避着喷溅而来的口水，具体做法是蹭的一下子躲到唐雅身后探出个脑袋：“怎么好端端的吵起来了。”

“少见多怪，两位院长的正常操作而已。”唐雅听的眼皮子直打架，她打了个哈欠，动了动上半身把霍雨浩遮的更严实点，“看着吧，两位院长争不出什么的，自古以来只要是有关人性的探讨就没有能盖棺定论的，因为压根就没有人拥有绝对的善与恶。所以，你就当两位院长闲的没事干非要争论出个一二三好了。”

此言一出，席间顿时安静下来，仙琳儿和言少哲不约而同地看向唐雅。

“.....”霍雨浩默默地戳了戳唐雅的背：“姐你小声点。”

“啊？我说的声音还不够小声吗？”唐雅满脸诧异。

“.......”角落里的贝贝满脸生无可恋：“我在这边都听见了。”

“是吗？”唐雅不置可否。

仙琳儿和言少哲：“......。”

唐雅这么一打岔，言少哲和仙琳儿彻底没心情争辩了，会议室渐渐变得安静下来。

徐和垂眸，喃喃自语，“他居然死了...”

此刻徐和的心情很难用言语来形容，这么多年，是仇恨一直支撑他走下去，这份刻骨铭心的恨意早就深深地在他心中扎根，构成了他灵魂的一部分，他为此夜以继日的不懈奋斗，只为手刃仇敌，已告慰全家冤魂。

可是...老皇帝死了，徐天然也死了，害他全家的罪魁祸首，居然就这么死光了。

萧萧握着他的手掌默默给予安慰。

“橘子在徐天然身边蛰伏多年，所以他死的不算冤枉。”穆老看着失神的徐和，叹了口气：“徐和，虽然这个问题现在问出来很是冷酷，但我还要问你，你还要继续我们极限单兵的计划吗？”

“我现在不知该怎么描述我的心情，我的仇人都死了，留下的遗孀和孩子也不是他的种，说句丧尽天良的话，我此刻宁愿橘子怀的真的是徐天然的孩子，那样起码我还能、还能把我的恨延续下去，而不是现在莫名其妙大仇得报...心却空落落的。”

徐和捏了捏萧萧纤细的手掌以示自己没事，而后他抬眸，坚定地看着穆老沉声说：

“但是如果您要我选择，那么，我选择继续执行极限单兵计划，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大义......十八年年前，我的父母宗亲数十口一夜之间惨遭横祸，家破人亡，只留我一人苟延残喘活在仇恨里苦苦挣扎，而现在橘子发动战争，会有多少无辜黎民死在肆虐的战火中？又会有多少孩子成为下一个橘子、成为下一个我？学院千辛万苦培养我成为极限单兵，不就是希望在这种时候有人可以改变这种状况吗？在无辜众生面前，我一个人的痛苦又算的了什么。”

最后，徐和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不会去评判橘子的选择，但，我有自己的选择。”

“好，徐和，身为学院精心培养多年的极限单兵，你有这份觉悟我很欣慰。”穆老点点头：“战争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也绝对不能成为一个人宣泄私欲的手段，我们不批判帝后的思想和决断，也不会对你的选择大加赞同，因为我们没有真正经历你们的经历。但是，为了那些即将成为下一个你们的各国黎民，我们必须阻止。”

...

日月皇宫，一袭繁美宫装的美丽女人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她垂眸将手中两块军符拼合在一起，随着军符渐渐拼合到一起，她嘴角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显得诡异极了。

橘子痴狂地盯着模样狰狞的虎符，旋即手掌一握，高举手臂，任由虎符的尖锐棱角刺破她的手掌，温热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前臂缓缓流淌，最后无声息滴落在地面上。

橘子姣好的容颜扭曲而癫狂，眸底是一抹浓稠的恨意和怨毒，“戴浩，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将会踏平星罗，你、你的将士战友、你的同胞手足、你的亿万子民，我会在你面前一个一个杀掉他们！通通为我死去的父母，死去的人生陪葬吧！我们地狱再见！哈哈哈哈哈哈哈——！”

癫狂而绝望的笑声在空旷宫殿中久久回荡不息，仿佛是一场盛大狂欢的开幕，又仿佛是坠入深渊前的悲鸣。

...

一个人的痛苦在众生的痛苦面前就不是痛苦了吗？

徐和的回答，不是。

橘子的回答，是。

他们的选择我们无法批判，无法辩论，无法回答。

因为所有人都不是他们。

黎明将倾。

...

会议结束，众人散场，穆老叫住了霍雨浩。

“雨浩，有个人想要见你，已经等侯多时了。”

“是谁想要见我？”霍雨浩眉毛一蹙，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还等候多时？”

霍雨浩的话音未落，一身戎装的金发男人便推开了门，径直向他走过来。

“雨浩，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