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陆小凤缓步而出,指尖摩挲着那枚面目模糊的泥人,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陆小凤苦笑着道:
陆小凤我早该想到的。
明皇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身后,淡淡道:
明皇陆卿想到了什么?
陆小凤转身,摊开掌心,露出那个看不清人脸的泥人。
陆小凤张英风临死前捏的最后一个泥人,原来是他。
明皇你从未怀疑过他?所以感到不可思议?
陆小凤他那样的人……谁会信他甘愿做南王的棋子?
明皇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明皇是啊,叶城主那样高傲的剑客,为何会参与一场必败的谋反?
陆小凤眯起眼。
陆小凤陛下是在暗示,此事或另有隐情?
明皇朕只是觉得,聪明如陆卿,定能替朕解一解这个谜。
陆小凤沉默片刻,忽而一笑。
陆小凤陛下这是要借我的手,去探叶孤城的底啊!
明皇负手望向殿外飘落的枯叶
明皇做为大明皇朝的掌舵人,朕可以容忍一个剑客的孤傲,但绝不能容忍一个隐患。
他侧目看向陆小凤。
明皇陆卿以为呢?
陆小凤收起泥人,叹了一口气。
陆小凤陛下既然开了口,陆小凤岂敢不从?
明皇满意地颔首。
明皇朕相信,陆卿不会让朕失望。
说罢,便让人送陆小凤离开皇宫。
夜色沉沉,暴雨刚过,宫道上的积水映着零星的宫灯,像碎了的镜子。陆小凤踩着湿漉漉的青砖,靴底溅起细小的水花。他的衣摆还滴着水,却浑然不觉,只是皱着眉头,思绪比这雨后的雾气还要迷蒙。
陆小凤叶孤城……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要从中嚼出什么滋味来。
白云城主那样的人,为何会卷入这场谋逆?他本可一剑凌云,超然世外,却偏偏踏入这泥沼。更奇怪的是,他既然已经挥剑染血,为何又在最后关头收手?明皇的话像一根刺,扎在陆小凤心里。
陆小凤难道叶孤城背后真的还有人?
陆小凤抬头,望着被雨水洗过的夜空,乌云未散,月亮只偶尔露出一角,惨白的光像一把冷刃。他忽然想起叶孤城的剑,也是这般冷,这般利。
陆小凤不知道他穿不穿白袜子?
这个念头莫名其妙地冒出来,陆小凤忍不住笑了,可笑意未达眼底,便又沉了下去。
雨后的风带着潮湿的凉意,吹得他后颈发寒。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靴子,泥水浸透了鞋帮,狼狈得很。而叶孤城呢?那样一个纤尘不染的人,若是踩过这样的泥泞,会留下脚印吗?
月光下的紫禁城,仿佛一张巨大的蛛网,而他们所有人,都不过是网上挣扎的飞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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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过后的合芳斋,湿漉漉的青石板上铺了一层被打落的桂花,泥土混着残香,在夜色里发酵成一种颓靡的气息。
陆小凤踩着积水走来,衣角还滴着水,却在看到那扇亮着灯的窗时顿住了脚步。灯下,一道白衣身影静坐如塑,桌上两壶酒,一柄剑。
他推门而入,笑道:
陆小凤叶兄在等我?
叶孤城抬眼,眸如寒星。
叶孤城我猜你会来。
他斟了一杯酒推过去。
叶孤城你一向等不到天亮。
陆小凤接过酒杯,指腹摩挲着杯沿。
陆小凤那叶兄可愿为我解惑?龟孙子大爷、公孙大娘、张英风——
叶孤城张英风是我杀的。
叶孤城打断他。
叶孤城因为他看见了不该看的。至于其他人……
他冷笑一声。
叶孤城南王手下,多的是见不得光的刀子。
陆小凤指节一松,还好,至少龟孙子这个朋友不是死在他另一个朋友剑下。
陆小凤你们原本的计划?
沉默良久,叶孤城才道:
叶孤城借我与西门吹雪决战之机调虎离山,南王世子李代桃僵。
陆小凤凭什么?
叶孤城你没有见过南王世子,所以不知道他与明皇长得有多像。
陆小凤长得有多像也不行啊!两人的行事作风,心机手段都不一样。而且当今朝堂有多乱,连我这个江湖人都知道,护龙山庄、东厂、西厂……各种派系乱得发麻,要不是明皇有几分手段,都压不下来。南王世子上位了他处理得来吗?要是动摇江山社稷,受苦的总是底下的百姓啊!
叶孤城他们这些当权者哪里会在意底下的草民呢?就像我们这武者看似自由,可总有比我们更强大的存在可以随意主宰我们的命运。
空气骤然凝固。
陆小凤突然道:
陆小凤有人威胁你?是不是……
他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
陆小凤白袜子!
“噗——”
叶孤城竟笑出了声,冷峻的面容如冰裂春溪,
叶孤城之前便听西门说,你执着得认为有一个白袜子组织。
想到隐形人,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叶孤城抚过剑鞘,声音低得似叹息。
叶孤城有些真相,不知道反而能活得更久。现在的结局……已是最好。
陆小凤懂了。他仰头饮尽杯中酒,桂花酿突然变得苦涩难咽。窗外,一滴夜露坠下,打碎了水洼里摇晃的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