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王小石出手救下关七时,是真真切切信了他的话。关七浑身是伤、衣衫褴褛,声音嘶哑如破碎的风箱,他说自己是被雷损所害、被六分半堂逼至绝路的可怜人。他说他只想讨回一个公道。王小石心软,见他言语恳切,便动了恻隐之心。
可他很快便见识到真相的残酷。
不过一日之后,关七寻到了当初背叛他的旧部。那人早已隐姓埋名,躲入市井,娶妻生子,想过太平日子。
可关七不管这些。他当着王小石的面,以“破体无形剑气”将这人全家老小一一诛绝。血溅墙头、残肢断骸,连孩童也未曾放过。
王小石看得浑身发冷,他终于明白——自己救下的,从来不是什么可怜人,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嗜血魔头。
他试图阻拦,声音发颤。
王小石关七!你怎么可以杀人?”
关七回过头来,眼中血色未褪,却咧嘴一笑。
关七他们该死。
从那一刻起,王小石再不配合这个疯子。
他拒绝带关七去找傅宗书,更屡次出手阻止他杀人。关七越来越不耐烦,但他终究还存着一丝扭曲的“道义”——王小石是他的恩人,他不能亲手杀之。
于是,他寻来粗重铁链,将王小石牢牢捆住,塞进一口黑棺之中。
关七你既不肯走,我便拖着你走。

人来人往的京城大街,顿时出现一幅骇异景象:一个蓬头散发、眼神如疯似狂的男人,拖着一口黑棺,一步一步走向刑部尚书府。路人纷纷走避,窃语不绝,却无人敢上前过问。
尚书府的护卫见状上前阻拦,厉声喝问:“站住!什么人!”
关七只是抬眼一瞥。
霎时间,破体无形剑气随念而生,如一道道无形利刃破空而出!剑气所至,摧枯拉朽,护卫们或被拦腰斩断,或当场爆体,鲜血四溅、尸块横飞。侥幸留个全尸的已是万幸,更多的是零碎不堪,拼都拼不回人形。
关七狞笑着,运起内力将棺材猛地往府内一掷。那棺中,王小石身上竟绑满了震天雷!
关七王小石!你既心善,便替我开这条血路吧!
他自己则如闲庭信步,悠然从前门一路杀入。惨叫与轰鸣不绝于耳,尚书府顷刻化作人间炼狱。
王小石虽双手被缚,却未放弃。
千钧一发之际,外面的侍卫掀开棺材盖,更在围攻之时,劈开了他手上的锁链。他幸运的滚入一旁水缸里,及时淹灭了嗤嗤燃烧的引线,侥幸逃过一劫。

而此时,一向高高在上、视江湖如草芥的傅宗书,正像一只丧家之犬般在府中疯狂逃窜。他只穿着一身脏污的白色亵衣,头发散乱、满面惊惶,早已没了平日里的官威体面,看上去比关七还要狼狈不堪。
关七终究是在房间的桌子底下揪出了他。
关七傅宗书……你欠我的,该还了。
他正要下手,王小石却猛地跃出,急喊道。
王小石关七!住手!他不是傅宗书!
关七动作一滞。
王小石强作镇定,迅速说道:
王小石傅宗书何等狡猾?怎会轻易被你找到?这不过是他用来替死的仆人!
关七虽武功骇世,但被囚多年神智时昏时醒,竟真被这话说得一愣。
傅宗书趁这间隙连滚带爬向外逃去!
不料却在门口被一名匆忙赶来的侍卫唤道:“大人!您没事吧?!”
身份揭穿!
关七顿时暴怒,剑气再起!王小石却已扑上前死死抱住他,另一只手竟再次点燃震天雷!
王小石我不能让你继续杀人了,我们同归于尽吧!
他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决绝,那是以命相搏的狠厉。关七再疯,也不愿与这不要命的恩人同归于尽,只得怒极而退,身影一晃消失在血腥弥漫的夜色之中。
王小石重伤倒地,视线模糊之际,只见一道清俊身影悄然走近。
是狄飞惊。
他俯身轻轻踩灭仍在冒烟的引线,低头看了看王小石,什么也没说。随后他将消息传给了自己真正的主人萧缀棠。
那边萧缀棠正被温柔纠缠得头疼不已。
温柔小石头到底去哪了?你说呀!他是不是出事了?
直到狄飞惊的消息传来,她才微微一笑,对温柔道:
萧缀棠别嚷了,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你的小石头。
她们在大街上找到了奄奄一息的王小石,一步一步把他背回了金风细雨楼。

夜色深沉,路上无人。只有一轮冷月照着他苍白的脸,也照着这条由义愤起始、以血终章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