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传来水流冲刷碗碟的哗哗声，还有冰箱门开合的轻微响动。黄子弘凡在里面忙碌着，刻意制造出的声响像是为了填补刚才那个拥抱留下的巨大空洞和令人窒息的沉默。
林予曦依旧僵立在钢琴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臂上被他紧箍过的地方。那里仿佛还残留着皮肤被挤压的微痛感，和他掌心滚烫的温度烙印。脸颊紧贴他胸膛时感受到的、那如同失控引擎般的心跳声，依旧在耳膜深处轰鸣。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他汗湿的气息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灼热的张力。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翻涌的心绪。身体深处那股被高烧和药物暂时压下的疲惫感，如同退潮后重新涌上的暗流，再次席卷而来。头重脚轻的感觉越发明显，视线也有些模糊。她扶着冰凉的钢琴边缘，支撑着有些摇晃的身体，一步一步，缓慢地挪回自己的房间。
磨砂玻璃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厨房的声响。她几乎是踉跄着扑倒在宽大的床上，沉重的羽绒被像温柔的沼泽，瞬间将她吞没。额头上冰凉的毛巾早已温热，被她随手扯下丢在一旁。身体的酸痛和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意识在昏沉和清醒的边缘挣扎。
她蜷缩着，将自己更深地埋进被褥里。脑海里反复闪回着刚才的画面：他狂暴的琴声、他猩红的怒目、他如同熔岩般滚烫的拥抱、他低哑的“操！”、他仓促逃离的背影……还有那最后，他埋在她发顶时沉重的呼吸和微微颤抖的身体。
混乱。羞耻。心悸。还有一种……更深沉的、让她不敢深究的悸动。
身体的温度似乎在重新攀升。喉咙干得发痛，像是有砂纸在摩擦。她摸索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指尖颤抖着，几乎拿不稳。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带来短暂的舒缓，却压不住体内那股重新燃起的燥热。
意识越来越模糊。窗外的城市灯火在视线里扭曲成模糊的光斑。厨房的水声似乎停了。公寓里重新陷入一片寂静。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只有几分钟。
也许更久。
她感觉自己像漂浮在一片灼热的海洋上，身体沉重得不断下沉。喉咙的干渴感如同火焰在燃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她想喝水，想喊人，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捆住，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
磨砂玻璃门被极其轻微地推开了一条缝隙。
昏黄的光线从客厅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
黄子弘凡站在门口。他手里端着一个碗，碗里是冒着热气的、熬得浓稠的白粥。他显然已经收拾好了厨房，也平复了心绪，脸上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但眼底深处依旧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小心翼翼？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粥碗放在床头柜上。目光落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的身影上。
林予曦背对着他，身体微微蜷缩着，被子裹得很紧，只露出一点凌乱的黑发。她似乎睡得很沉，一动不动。
黄子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眉头微微蹙起。他俯下身，动作极其轻柔地，想要替她掖好滑落一点的被角。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被子的瞬间——
林予曦的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是一阵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般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
她猛地弓起身体，像一只被烫熟的虾米，蜷缩得更紧。咳嗽声又急又猛，带着胸腔深处的震动，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脸颊因为用力而憋得通红，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林予曦！”黄子脸色骤变！刚才刻意维持的平静瞬间被打破！他一步跨到床边，俯身扶住她剧烈颤抖的肩膀，“怎么了？醒醒！”
林予曦被剧烈的咳嗽震得意识模糊，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视线里一片模糊的水光。她看不清他的脸，只感觉喉咙像是被利刃割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身体滚烫，像是有火在体内燃烧。她难受地呜咽了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什么，指尖在空中无力地抓挠。
“水……水……”她艰难地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水！马上！”黄子立刻反应过来，一把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水是凉的。他眉头紧锁，迅速将水杯放下，转身冲出房间！
几秒钟后，他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温水冲了回来！他坐到床边，一手小心地托起她的后颈，让她靠在自己臂弯里，另一只手将水杯凑到她干裂的唇边。
“慢点喝，小心烫。”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动作却异常轻柔。
林予曦就着他的手，贪婪地小口啜饮着温热的水。水流滋润着灼痛的喉咙，带来短暂的缓解。但咳嗽的余震还在胸腔里翻腾，让她身体一阵阵发软。她无力地靠在他臂弯里，滚烫的额头抵着他微凉的臂弯皮肤，像找到了唯一的降温源。
黄子感觉到她额头的惊人热度，心猛地一沉！他放下水杯，另一只手立刻探向她的额头！
烫！
比之前更烫！
他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迅速拿起旁边的额温枪。
“嘀——”
39.2℃！
高烧反弹！比之前更严重！
“该死！”黄子低咒一声，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焦灼和恐慌！他迅速放下额温枪，拿起旁边备用的冰袋，用毛巾裹好，小心地垫在她滚烫的颈动脉旁。又拿起新的湿毛巾，动作有些慌乱地擦拭着她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
林予曦靠在他怀里，意识昏沉。冰袋的凉意和湿毛巾的擦拭带来一丝微弱的舒适感，但体内的高热依旧肆虐。她难受地蹙紧眉头，身体因为寒冷和灼热的交替而微微颤抖。她无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汲取着他身上那点微凉的体温。
黄子感觉到她细微的颤抖和依赖的动作，身体微微一僵。他低头看着怀里那张烧得通红、眉头紧锁、脆弱得如同琉璃娃娃般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一种强烈的、近乎窒息的保护欲和心疼瞬间淹没了他！
他收紧了环抱着她的手臂，将她更紧地、更小心地护在怀里。另一只手拿着湿毛巾，动作更加轻柔地擦拭着她的额头、脸颊、脖颈……试图用这微薄的凉意驱散那可怕的高热。
“别怕……我在……”他低声说，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笨拙的温柔，“药效还没到……再坚持一下……”
他一遍遍地擦拭着，动作专注而虔诚。冰凉的毛巾拂过她滚烫的皮肤，带走汗水，留下短暂的凉意。他的目光紧紧锁在她脸上，观察着她每一次细微的表情变化，捕捉着她每一次痛苦的蹙眉。
时间在焦灼的照料中缓慢流逝。
林予曦的咳嗽渐渐平息，只剩下沉重的喘息。高烧带来的昏沉感让她意识模糊，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她只感觉自己被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包裹着，额头上不断传来微凉的触感，还有一个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在耳边模糊地回响，像是一首催眠曲。
她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臂弯，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兽，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呓语：“……冷……”
黄子立刻将她裹得更紧了些，拉高羽绒被，严严实实地盖住她。他放下毛巾，犹豫了一下，伸手探进被子里，轻轻握住她放在身侧的手。
她的手很小，很软，却滚烫得吓人，指尖冰凉。
他用自己的掌心包裹住她冰凉的手指，试图传递一点温度。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此刻却带着微微的颤抖。
就在这时——
林予曦似乎陷入了更深沉的昏睡。她的呼吸变得稍微平稳了一些，但眉头依旧紧锁，脸颊的红晕未退。
黄子低头凝视着她沉睡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密的阴影，鼻尖因为高烧而泛红，干裂的嘴唇微微张着，呼吸带着灼热的气息拂过他的手臂。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暗流，在他心底疯狂冲撞。心疼、焦灼、自责、后怕……还有某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冲破理智堤坝的冲动。
他的目光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那里，因为高烧而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几缕被汗水浸湿的黑发凌乱地贴在皮肤上。
鬼使神差地。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
动作缓慢得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
他低下头。
屏住呼吸。
温热的、带着颤抖的唇，极其轻柔地、如同羽毛拂过般，印在了她滚烫的额头上。
那是一个短暂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触碰。
轻得像叹息。
却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沉重的分量。
唇瓣触及她滚烫皮肤的瞬间，黄子像是被电流击中般猛地一颤！他几乎是立刻直起身，拉开了距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几乎要冲破喉咙！脸颊和耳根瞬间烧得通红，如同熟透的虾子！
他做了什么？！
他刚才……吻了她的额头？！
巨大的震惊和慌乱瞬间席卷了他！他猛地松开握着她的手，像是被烫到一般！身体僵硬地坐在床边，呼吸急促，眼神慌乱地扫过她依旧沉睡的脸，又迅速移开，不敢再看第二眼！
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他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和他自己粗重得无法掩饰的喘息。
他像个做错了事被当场抓包的孩子，手足无措。额头上那一点微凉的、柔软的触感，如同烙印般清晰无比，灼烧着他的神经。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大得差点带倒椅子！他不敢再看床上的人一眼，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冲出了房间！脚步踉跄，背影狼狈不堪。
磨砂玻璃门在他身后被猛地带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房间里重新陷入寂静。
只有床上的人依旧沉沉昏睡。
额头上，那一点被短暂触碰过的地方，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异样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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