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闻的风暴并未如温言昭期望那般迅速平息。“#黄子弘凡温言昭恋情”在热搜榜上反复横跳,热度像跗骨之蛆,粘性极强。各种八卦营销号变着花样解读,把她饰演过的那点反派角色都扯出来分析“面相心机”,一些恶意的猜测和不堪的评论混杂在或嗑糖或辩白的声浪里,如同细密的钢针,即使不去刻意寻找,也会不经意间刺入眼帘,留下细密的刺痛。
陈姐反复叮嘱:“言昭,记住,冷处理!不要回应,不要点赞,不要看那些评论!专心准备接下来的品牌活动。” 公司的冷处理策略很明确,像一块冰冷的盾牌,试图隔绝外界的喧嚣。温言昭强迫自己埋首剧本,用角色的悲欢离合覆盖现实的纷扰,但心底那点压抑的烦躁和隐隐的担忧(担心影响后续工作)却如同静水下的暗涌,难以平复。
她尽量避免去想黄子。更确切地说,是避免去想他在电话里那句闷闷的、带着疼惜的“他们骂得那么难听”和他的妥协。他的存在感,像此刻她窗外的深秋迷雾,无所不在。
品牌活动安排在周五晚上,一个国际珠宝品牌的新品鉴赏晚宴。星光熠熠,衣香鬓影。温言昭穿着品牌借来的高定礼服,佩戴着璀璨但冰冷的钻石项链,在陈姐和助理的陪同下,按照流程在签名板前拍照,然后缓步进入主会场旁的临时采访区。
作为新晋话题人物,她的采访通道前排了不少媒体记者,长枪短炮早已架设妥当。闪光灯交织如瀑,刺得人眼睛发干。问题起初围绕品牌和新品展开,温言昭保持着得体优雅的微笑,回答得滴水不漏。
然而,当品牌相关问题告一段落,采访气氛开始变得微妙起来。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记者推了推鼻梁上的镜片,话筒直直地怼到了温言昭面前,问题开门见山,带着直白的探究:
“温老师,最近关于您和黄子弘凡先生关系的讨论非常热烈。你们在《声动无限》中的互动非常默契,私下关系似乎也很好。那么请问,这些互动是基于相识多年的老友情谊呢,还是有其他更深层次的情感发展,促成了这样自然又亲密的氛围?”
问题尖锐而直接,像一把薄刃,精准地切开了刻意维持的表面和平。现场原本还有些许嘈杂的声音瞬间安静了许多,无数双眼睛聚焦在温言昭的脸上,捕捉她最细微的神情变化。话筒几乎递到了她的唇边,摄像机的红点如同某种生物的复眼,冰冷地盯着她。
温言昭脸上的微笑瞬间僵硬了零点几秒。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下沉,随即疯狂搏动起来,撞得肋骨生疼。这个问题就像预演过千百遍,终于还是来了。镁光灯炽热的光线烤着她的脸颊,空气像胶水一样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力。
陈姐的脸色微变,正要上前干预引导话题。温言昭深吸一口气,指甲用力掐了一下掌心,用疼痛维持清醒。她刚要开口,试图将之前和陈姐商量好的那套“无可奉告”、“专注工作”、“不回应私人问题”的官方说辞搬出来——
“诶哟——!各位媒体老师辛苦辛苦!聊什么呢这么热闹?加我一个呗!”
一个清亮、爽朗、带着熟悉京腔、像自带扬声器效果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充满了整个采访区的通道!
所有人,包括温言昭,同时转头望去。
只见黄子弘凡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了采访通道的侧翼。他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丝绒西装,内搭亮缎面白衬衫,没系领带,领口随意敞开两粒纽扣,露出了线条漂亮的锁骨。头发精心打理过,几缕卷发张扬地垂落在光洁的额前。他脸上挂着标志性的、极具感染力的灿烂笑容,眼睛像洒满了星星般亮得惊人,大步流星地朝着这边走过来。
他左手还端着一个不知从哪里顺来的高脚杯(里面是橙汁),姿态潇洒随意,完全不像误入,更像是回家般理所当然。他的经纪人助理小方一脸世界末日加懵逼的表情跟在他身后,试图伸手拉他袖子又不敢。
“黄老师?!您也采访结束了?” 立刻有记者认出他,惊讶地问。
黄子弘凡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温言昭的身边,极其自然地占据了刚才那个提问男记者旁边的C位,甚至还用手臂非常自然地、虚虚地隔开了一点那过于逼近的话筒和镜头(这个动作巧妙地把温言昭稍微往自己身后挡了挡)。
他扬着下巴,冲着那个还没反应过来情况的提问记者,笑容扩大,露出了整齐的小白牙:“哈!这问题我知道啊!刚才我听了一耳朵!” 他的语速还是那么快,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热情和理所当然。
“这位老师问得好!” 他完全无视了旁边陈姐疯狂示意的眼神和温言昭震惊呆滞的状态,左手拿着高脚杯做了一个非常随性的小幅度手势,仿佛在酒会上跟老友闲聊,“我跟温言昭,” 他侧过脸,笑容满面地指了指身后的温言昭,然后又转向记者,声音洪亮,无比坦然,“那可是打小就认识的交情!几十年啦!穿开裆裤一起在胡同口玩泥巴的交情!关系铁得很!”
他用一种极其生动、带点江湖义气的语气强调了“铁得很”三个字。
现场所有媒体都惊呆了,话筒、摄像机瞬间从温言昭身上,集体转向了这个突然介入的焦点人物。
黄子似乎很满意制造出的效果,继续朗声说道,声音穿透会场背景音乐传得很远:“大家想想看,谁还没个从小一起玩、一起闹、一起爬墙头掏鸟蛋被邻居王大爷追着骂、甚至一起被家长揍过屁股的发小儿了?” 他笑容灿烂,说起这些童年糗事没有半点尴尬,反而带着点得意和亲昵,瞬间拉近了距离,将原本暧昧的关系直接定性为深厚的、纯粹的“兄弟情义”。他甚至还对着镜头搞怪地眨了下眼。
人群里有人发出了善意的笑声。现场紧绷的气氛开始松动。
温言昭怔怔地站在他侧后方,看着他宽厚的肩膀和那一头标志性的卷发。他像一堵坚实温暖的墙,横亘在她与那些冰冷窥探的镜头和尖锐的问题之间。他身上清冽的男士香水味混着宴会厅的香氛气息,涌入她的鼻腔。
他顿了顿,脸上的笑容依旧阳光,但那双明亮的圆眼微微眯起,扫过在场的所有镜头,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一种异常郑重、甚至是温和却不容置疑的气势:
“不过呢,” 他的声音沉下来一点,清亮依旧,却多了一丝宣告般的力度,他再次看向身边那个已经有些发懵的提问记者,也像是在对所有人宣告,“我要特别声明一下——”
他微微侧身,几乎是半面对着温言昭。温言昭抬起头,毫无防备地撞进他那双此刻如燃烧的琥珀般的眼睛里。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她扬起了那抹极其熟悉又带着不容置疑保护的灿烂笑容,话语是那种平时调侃亲昵,此刻却带了宣誓意味的腔调:
“——小宝可是我罩着的!” 他轻轻挑了挑眉峰,语气笃定得如同在陈述天大的真理,“咱哥儿们儿之间这情谊,那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大家多多关注我俩的作品就行,” 他巧妙地、不露痕迹地把“作品”二字加重咬出,“其他的就别瞎猜啦!”
他的手很自然地、轻轻搭在了温言昭肩膀上靠后的位置,力道很轻,只是轻轻扶了一下(比起火锅局那次未经思考的下意识动作,这次要收敛得多)。但那一点灼热的触感和强大到让人心颤的支持力量,透过轻薄的丝质礼服料子,清晰地烙印在温言昭的皮肤上,烫得她眼眶骤然一热。
黄子说完这番半宣告半澄清的话,似乎还嫌气氛不够,对着台下已经有些骚动的记者和无数镜头,非常俏皮地、举起了没有被酒杯占据的那只手,比了一个极其标准又搞怪的“V”字手势,笑容比头顶的水晶灯还要耀眼:
“Peace!好啦各位!继续!”
采访区先是诡异的安静了两秒,然后瞬间被引爆!所有记者都疯了!快门声几乎连成一片刺耳的电波!
“黄老师!您刚才说‘罩着’是什么意思?”
“黄子老师,能具体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吗?”
“温老师,您认同黄子老师的说法吗?”
“二位是否考虑进一步回应网络传言?”
问题如同雪片般砸了过来,但焦点已经完全转移到了这个凭空杀出、凭借一己之力扭转了整个采访走向的人身上。温言昭几乎成了背景板。
陈姐立刻抓住机会,迅速护着还有些失神的温言昭,一边说着“感谢大家,采访时间有限,后面还有流程”,一边强行结束了访问。
温言昭被陈姐和助理半扶着带离了采访通道。她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
在那片刺眼的闪光灯和噪杂的问话声中,黄子弘凡仍站在原地。他脸上依旧维持着阳光爽朗的营业性笑容,正大大方方地回答着记者们关于“童年糗事”的新一轮问题:
“诶!这事儿可多啦!有一次……”
但他的目光,却极其快速、锐利地穿过混乱人群和交错的光线,精准地捕捉到了即将消失在通道尽头的温言昭的身影。
两人目光,在喧嚣的背景中极其短暂地碰撞。
温言昭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深处来不及完全收敛的一抹紧张,还有一种近乎执拗的确认感——他在看她,在确认他刚才那番“即兴表演”的效果,在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反应!
像是在问:这样处理……你还满意吗?我……没有搞砸吧?我没有让你更生气吧?
那眼神里的不安和等待审判的忐忑,混合着刚才那番斩钉截铁的保护宣言,如同一个威力巨大的情感炸弹,瞬间在温言昭的心湖引爆!
一股滚烫的热流轰然冲上眼眶!她猛地转过头,不敢再看。
耳边似乎还残留着他那句爽朗又霸道的“小宝可是我罩着的!”。
冰冷坚硬的钻石项链贴着她发烫的颈项皮肤,传来一阵阵凉意。
可心底那片被守护的角落,却如同被投入了一块滚烫的烙铁,滋啦作响,留下了一个无法磨灭的印记。
他冲了出来。不是为了回应绯闻,不是为了维护自己,只是为了告诉她,告诉所有人——
他在。
并且,会一直站在她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