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动纪元》第一次正式彩排结束,已是深夜十一点。录制基地巨大的地下停车场像一头沉睡的钢铁巨兽,匍匐在城市的腹地深处。空气里弥漫着冰冷的机油味、橡胶轮胎的微腥、挥之不去的灰尘气息,以及一种空旷带来的、令人不安的死寂。惨白的LED顶灯在挑高的穹顶下投下大片大片的光斑,将空旷的水泥地面切割成明暗交错的棋盘,却驱不散角落深处浓稠如墨的阴影。空气里只有轮胎碾过减速带时沉闷的“咯噔”声,以及远处引擎启动时低沉的轰鸣,更衬得这空间空旷得令人心悸,仿佛每一步脚步声都会被无限放大,在空旷中激起回响,然后被无边的寂静吞噬。
陈宥宜裹紧了身上的米白色羊绒开衫,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柔软的羊毛边缘。高跟鞋敲击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而孤独的“哒、哒”声,在巨大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一下下敲打着她紧绷的神经,像无形的鼓点催促着逃离。她不喜欢这种空旷、冰冷、充满工业感的环境,让她感觉自己像暴露在旷野上的微小生物,无所遁形,随时可能被潜伏在阴影中的窥视吞噬。她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缩短了与前方那个身影的距离。
黄子弘凡倒是步履轻快,边走边跟身边的小吴低声讨论着刚才彩排的细节,语速飞快,像连珠炮,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活力,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
“刚才那段bridge的衔接还是有点生硬,小吴你记一下,明天跟乐队老师再对一遍……”
“还有那个和声编排,宥宜老师那个高音吟唱进去的时候,弦乐得再收一点,别抢戏,要像月光漫过湖面,无声浸润……”
“对了!那个灯光cue点!我转身的时候追光慢了半拍!差点没跟上!感觉像被舞台抛弃了半秒钟……”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回荡,带着一种近乎亢奋的专注力,仿佛刚才在舞台上消耗的能量还未完全释放。陈宥宜沉默地听着,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一排排沉默的车辆如同钢铁丛林,在惨白的光线下投下扭曲而巨大的影子,仿佛潜藏着无数双窥视的眼睛。她想起音乐节后台那个鸭舌帽男人黏腻的眼神,胃里一阵翻腾的不适感,像冰冷的蛇在腹中游走。她下意识地将开衫的领口又拢紧了些,仿佛这样能抵御那无形的寒意。
突然!
“黄子!黄子弘凡!”
一声尖利、带着明显亢奋和颤抖的女声,毫无预兆地从前方一根巨大的、布满灰尘和管道缠绕的承重柱后炸响!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瞬间撕裂了停车场的寂静,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穿透力!
紧接着,一道刺目的白光如同毒蛇的信子,猛地从阴影里窜出,直直地射向黄子弘凡的脸!是手机镜头!强烈的闪光灯在昏暗的环境下如同小型爆炸,瞬间剥夺了人的视觉!白光带着冰冷的恶意,瞬间吞噬了周围的光线,将一切都染成一片刺目的雪白!
“卧槽!”小吴惊呼一声,声音带着变调的惊恐,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起手臂挡在眼前,身体已经本能地横跨一步,像一面笨拙而忠诚的盾牌,挡在了黄子身前,试图用自己并不宽阔的后背挡住那恶意的窥探。
黄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瞬间眯起了眼睛,脚步猛地顿住!强烈的白光让他眼前瞬间一片雪盲,视网膜上残留着炫目的光斑。但他反应极快,几乎是闪光灯亮起的瞬间,身体已经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不是后退寻求掩护,而是猛地侧身!他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身后那个瞬间僵直的身影——陈宥宜!
陈宥宜在闪光灯亮起的刹那,心脏骤停!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刺目的白光让她眼前瞬间一片雪盲,大脑一片空白!那黏腻的、充满恶意的窥视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甚至能清晰地嗅到空气中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廉价发胶甜腻气味,混合着地下停车场特有的霉味,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身体僵硬得像被冻住,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白光如同巨兽的獠牙,朝她噬咬而来!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那白光吞噬、被那黏腻的视线钉在原地的瞬间,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抓住了她的右手腕!那力道极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和……一种近乎蛮横的保护欲?指节坚硬如铁,瞬间嵌入她的皮肉,带来清晰的痛感!紧接着,她整个人被一股蛮力猛地向后一拽!天旋地转!世界在她眼前剧烈地晃动、倾斜!
“砰!”
她的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粗糙的水泥承重柱上!坚硬的棱角狠狠地硌在肩胛骨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预想中的镜头怼脸并没有发生。
因为在她被拽开的瞬间,一个高大、温热、带着强烈存在感和雪松烟草气息的身影已经如同最坚实的壁垒,猛地挡在了她的身前!将她整个人严严实实地罩在了他和冰冷的柱子之间!他的动作迅猛如猎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是黄子弘凡!
他一手死死扣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另一只手则用力地按在她的后脑勺上,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的脸死死地按进了自己的怀里!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原始的、不容置疑的占有和保护姿态,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隔绝开外界所有的恶意!
世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和……混乱的感官风暴!
视觉被剥夺,听觉和嗅觉被无限放大。
她的鼻尖狠狠地撞上了一个温热的、带着点弹性的平面——是他的锁骨下方,靠近胸口的位置。一股极其强烈的、带着雪松和冷冽烟草气息的男性体味混合着高级西装的羊毛纤维味道,如同海啸般汹涌地灌入她的鼻腔!这味道霸道、浓烈、极具侵略性,瞬间冲散了停车场冰冷的机油味和灰尘气息,也冲淡了那丝若有若无的甜腻发胶味,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眩晕的冲击力!这气息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将她笼罩,带着不容置疑的标记感。
她的耳朵紧贴着他胸膛左侧。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布料和那件挺括的深灰色西装外套,她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那疯狂擂动的心跳声!咚!咚!咚!像失控的战鼓在耳边轰鸣,震得她耳膜发麻!那心跳快得惊人,带着一种原始的、未加掩饰的紧张和……愤怒?还有他急促而灼热的呼吸,一下下喷在她的头顶发旋处,带着滚烫的温度,像小型的风暴,吹拂着她的发丝,带来一阵阵细微的麻痒感。
“别动!别抬头!”他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从未听过的紧绷和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完全不同于平时阳光跳脱的语调。那声音仿佛是从他震动的胸腔里直接传导过来的,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共鸣感和金属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她的神经上。
陈宥宜的身体彻底僵住。她甚至忘记了呼吸。所有的感官都被迫聚焦在与他身体接触的每一个点上:手腕上那几乎要嵌入骨头的力道,带来清晰的痛感和一种被禁锢的恐慌;后脑勺上那只带着薄茧、温热而有力的手掌,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仿佛要将她按进他的骨血里;脸颊紧贴着的、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的、坚实而温热的胸膛,那滚烫的温度透过布料灼烧着她的皮肤;鼻尖萦绕的、充满侵略性的雪松烟草气息,霸道地占据了她所有的嗅觉;耳边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和灼热的呼吸,如同最原始的鼓点,敲打着她的耳膜和神经……这一切像一张巨大的、无形的、带着滚烫温度的网,将她死死地困在了这方寸之地,动弹不得。一种强烈的、从未有过的被包裹感和……窒息感,让她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肋骨。
“黄子!看这边!看镜头啊!”
“那个女的是谁?新助理吗?长得挺清纯啊!”
“黄子!我爱你!看我一眼!我给你带了礼物!”
尖利的女声还在不远处叫嚣着,带着亢奋和扭曲的占有欲,伴随着手机快门疯狂按下的“咔嚓咔嚓”声,像密集的子弹扫射在周围的空气里,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恶意和窥探欲。脚步声杂乱地逼近,似乎不止一个人,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兴奋的喘息声、手机闪光灯再次亮起的白光(虽然被黄子的身体挡住大半,但余光依然刺眼)……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在黑暗中蠢蠢欲动。
“小吴!车!”黄子低吼一声,声音压抑着滔天的怒火,像即将喷发的火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冷的杀气。
“来了来了!马上!”小吴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紧张,脚步声急促地跑开,伴随着远处车辆解锁的“滴滴”声和引擎启动的低吼。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陈宥宜被迫埋首在他怀里,感官被无限放大。她能感觉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动着紧贴着她的身体微微震动,像海浪拍打着礁石。那灼热的呼吸持续不断地拂过她的头顶,带着一种奇异的麻痒感,像电流般窜过她的头皮。他按在她后脑勺的手掌,掌心滚烫,带着薄茧的指腹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摩挲了一下她柔软的发丝,那细微的触感像羽毛轻轻扫过,却带来一阵更强烈的战栗。他扣着她手腕的手指,力道依旧大得惊人,指节坚硬,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但似乎……在她因为疼痛和恐惧而微微颤抖了一下之后,那力道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丝?像是一种无意识的、笨拙的安抚?这细微的变化,在极度的紧张中,被她的感官敏锐地捕捉到,带来一丝更加复杂的混乱感。
黑暗中,她的脸颊被迫紧贴着他胸口的衬衫布料。那布料下,是他坚实而温热的肌肉线条,以及那如同失控马达般疯狂跳动的心脏。那心跳声,那温度,那气息……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缠绕。一种陌生的、带着强烈荷尔蒙冲击的眩晕感,混合着被侵犯的愤怒和无处可逃的恐慌,在她体内疯狂冲撞。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颊的温度在不受控制地升高,像被点燃的炭火,灼烧着紧贴的布料,那热度仿佛能透过布料传递给他。她的耳廓也因为紧贴着他的胸膛,变得滚烫。
“……黄老师经验丰富?”她忽然开口,声音闷在他怀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冰冷的嘲讽?像一种防御性的反击,试图刺破这令人窒息的、过于亲密的禁锢,试图找回一丝理智和距离感。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被她自己亲手递出。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不合时宜的尖锐,像在紧绷的弦上又加了一把力,瞬间将本就紧张的气氛推向了更危险的边缘。
黄子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按在她后脑勺的手掌瞬间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按进自己的身体里!胸膛里那疯狂的心跳似乎也漏跳了一拍!灼热的呼吸停顿了半秒,空气仿佛凝固了。
然后,他猛地低下头!
动作快得让陈宥宜根本来不及反应!温热的、带着雪松烟草气息的呼吸,瞬间逼近,如同实质般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上!那气息滚烫、潮湿,带着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让她浑身汗毛倒竖!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温热的唇瓣,几乎擦过她耳廓上缘细小的绒毛!那触感像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
“只对你慌。”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耳廓的气音,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沙哑、紧绷,还有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像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汹涌的情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容置疑的重量,重重地砸进她的耳膜!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震动,仿佛直接穿透了鼓膜,敲打在她的神经末梢上!
“嗡——”
陈宥宜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像被投入了一颗炸弹!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思维,都在这一刻被彻底炸飞!只剩下耳边那滚烫的气音,和那句如同惊雷般炸响的——“只对你慌”!
什么意思?慌?对谁慌?为什么慌?是在反驳她的嘲讽?还是在……承认什么?无数个问号像烟花一样在她脑中炸开,却找不到任何答案。脸颊上的灼热感瞬间飙升,像要烧起来!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耳廓的温度也在急剧升高,变得滚烫!被他气息喷到的那一小片皮肤,像被烙铁烫过,传来一阵阵麻痒和刺痛!那句带着滚烫气息和沙哑质感的“只对你慌”,像一枚烧红的烙印,狠狠地烫在了她的耳膜深处,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记。
就在这时——
“黄老师!车来了!这边!”小吴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如释重负的急切,在不远处响起,伴随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
紧接着,是汽车引擎启动的低吼声,车灯刺目的光束如同利剑般划破黑暗,直射向柱子这边!强光瞬间驱散了部分阴影,也照亮了黄子紧绷的侧脸轮廓和紧抿的唇线。
“走!”黄子低喝一声,几乎是半拖半抱着陈宥宜,猛地转身,将她严严实实地护在自己身体和柱子形成的三角区域里,用自己的后背迎向那刺目的灯光和可能存在的镜头!他高大的身影在强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其中,形成一道绝对的保护屏障。她能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以及身体传递过来的、一种近乎本能的保护姿态和……力量感。
陈宥宜被他带着踉跄了几步,手腕依旧被他死死扣着,后脑勺上的那只手也没有松开。她被迫紧贴着他,鼻尖再次撞进那浓烈的雪松烟草气息里,耳边是他更加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在那一瞬间,她甚至能透过薄薄的西装布料,感受到他背部肌肉因为紧张和愤怒而绷紧的线条。
“咔嚓!咔嚓!”
快门声和尖叫声在身后追着响起,像一群疯狂的鬣狗,带着不甘和扭曲的兴奋。
黄子几乎是粗暴地将她塞进了刚刚停稳、车门敞开的黑色保姆车后座,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他自己也紧跟着钻了进来,高大的身躯瞬间填满了后座的空间,“砰”地一声甩上车门!沉重的关门声如同惊雷,瞬间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尖叫和刺目的灯光!世界瞬间陷入一片相对安全的昏暗和引擎的轰鸣中。
“开车!”他对着驾驶座吼道,声音带着未消的怒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胸膛还在剧烈地起伏。
引擎轰鸣,车辆猛地窜出!强烈的推背感将陈宥宜狠狠地甩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靠背上,身体终于脱离了那令人窒息的禁锢。手腕上那几乎要捏碎骨头的力道终于松开,留下清晰的、一圈泛红的指痕,隐隐作痛,皮肤下的毛细血管似乎都破裂了。后脑勺上那滚烫的手掌也离开了,但那种被按住的触感和温度,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带着一种奇异的烙印感。
她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滚烫的、仿佛还在嗡鸣的右耳廓。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滚烫气息拂过的麻痒感,以及那句如同烙印般刻下的、带着沙哑气音的话——
“只对你慌。”
她猛地收回手,指尖蜷缩起来,像被烫到一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像要挣脱束缚,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阵闷痛。她不敢转头去看身边的人,只能僵硬地坐直身体,目光死死地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被车灯切割的黑暗。车窗玻璃上,映出她模糊的侧影和……身边那个同样沉默、紧绷的身影轮廓。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的轰鸣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以及空调出风口送出的冷风嘶嘶作响,吹拂着她依旧滚烫的脸颊。
黄子弘凡坐在她旁边,身体微微前倾,双手用力地撑在膝盖上,低着头,胸膛还在剧烈地起伏,呼吸略显粗重。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车厢内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条和紧抿的唇线,以及……深灰色西装外套肩头被柱子粗糙水泥蹭上的、一道明显的灰白色痕迹,像一道无声的勋章,记录着刚才那场混乱的保护。
空气里,那股浓烈的雪松烟草气息,混合着陈宥宜身上淡淡的、如同雨后青草般的冷香,在密闭的空间里无声地交织、碰撞,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窒息的张力。那雪松的味道,此刻不再仅仅是侵略,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和……余温。
三十秒。
停车场里那混乱、窒息、感官爆炸的三十秒,像一场短暂而剧烈的风暴,席卷而过,留下满地狼藉和……无法平息的心跳,以及耳廓深处那滚烫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