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棚顶楼天台的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散了卫衣外套上残留的皂角清香,却吹不散陈宥宜指尖那点微妙的触感——那张折叠整齐、写着“宥宜月光炸裂高音!美哭!”的乐谱纸片,被她无声地放回口袋时,粗糙的纸面边缘似乎还残留着黄子弘凡指尖的温度。她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衫,走下天台楼梯,将城市的喧嚣和那片刻的月光星河关在身后。录音棚里暖黄的灯光下,黄子正背对着她,弯腰调试着合成器的旋钮,宽厚的肩背在光线下绷出利落的线条,专注得仿佛刚才天台上的对话和口袋里的秘密从未发生。
“好了!”黄子直起身,拍了拍手,脸上带着完成任务的轻松,“设备都热着呢,随时可以开工!”他转过身,目光落在陈宥宜身上,笑容灿烂依旧,但眼底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的探寻,“那个……刚才在楼上,风挺大的,没着凉吧?”他视线飞快地扫过她微凉的手,又迅速移开。
“没事。”陈宥宜轻轻摇头,声音平静无波,走到控制台前,指尖拂过冰凉的金属面板。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米酒香和食物的余温,混合着电子设备特有的气味,以及一丝……属于他卫衣外套上、清爽的皂角气息。
“那就好!”黄子松了口气,像是卸下了一个无形的包袱,活力瞬间回满,“走走走!齐妈家火锅局!石凯他们肯定都到了!再不去毛肚都被抢光了!”他不由分说地抓起椅背上那件黑色卫衣外套,胡乱往身上一套,动作间,那张折叠的乐谱纸片在口袋里微微鼓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像藏着一个滚烫的秘密。
陈宥宜看着那鼓起的口袋,指尖蜷缩了一下,最终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齐思钧家的客厅灯火通明,暖意融融。巨大的鸳鸯火锅在电磁炉上翻滚着红白两色的汤底,氤氲的热气裹挟着牛油的辛辣和骨汤的醇香,弥漫在整个空间,像一层温暖的薄纱,模糊了窗外的夜色。毛肚、黄喉、鸭肠、肥牛卷堆满了餐桌,冰镇啤酒罐在桌角冒着冷气,凝结的水珠顺着罐身滑落,在木质桌面上留下深色的水痕。石凯正拿着漏勺在红汤里疯狂打捞,溅起的油点烫得他龇牙咧嘴;唐九洲和邵明明为了最后一片雪花牛肉“大打出手”,筷子在空中交锋,像两个幼稚园抢玩具的孩子;郭文韬推着眼镜,慢条斯理地往碗里夹着青菜,动作精准得像在做实验;曹恩齐则抱着吉他,背靠着沙发,有一搭没一搭地拨着和弦,音符慵懒地飘散在喧闹的空气里。
“黄子!你丫终于来了!”石凯眼尖,第一个看到推门进来的黄子,立刻丢下漏勺扑过来,胳膊熟稔地箍住他脖子,带着一身火锅的热气和油味,“再不来毛肚真没了!……咦?”他目光越过黄子,落在后面安静站着的陈宥宜身上,眼睛瞬间瞪圆,像发现了新大陆,“这位是……?”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火锅翻滚的咕嘟声、筷子碰撞的叮当声、甚至曹恩齐的吉他声都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陈宥宜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探究,像聚光灯般将她笼罩。唐九洲和邵明明也停止了“抢肉大战”,眨巴着眼睛看过来,嘴里还叼着半片牛肉。
“咳咳!”黄子一把拍开石凯的胳膊,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板,用一种带着点莫名骄傲的语气介绍,声音洪亮得像是舞台报幕:“隆重介绍一下!这位是陈宥宜老师!我的音乐合伙人!《声动纪元》帮唱嘉宾!声音能穿透银河系的那种!”他特意加重了“穿透银河系”几个字,眼神亮晶晶的,像在炫耀一件稀世珍宝。
“哦——!”石凯拉长了音调,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故意用肩膀撞了撞黄子,“就是那个‘银河系唯一听众’啊!热搜常客!久仰久仰!真人比声音还仙!”他嗓门洪亮,带着点起哄的意味。
“石凯你闭嘴!”黄子作势要踹他,耳根却悄悄红了。
“陈老师好!”唐九洲和邵明明异口同声,笑得像两只小太阳,放下筷子热情地围了过来,“姐姐!你翻唱《水星记》的视频我们循环过!超好听!空灵得像外星人!比黄子哥那咋咋呼呼的强多了!”邵明明嘴快,直接拉踩。
“喂!你们俩!没大没小!”黄子跳脚,作势要去捂邵明明的嘴,脸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陈宥宜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和直白的赞美弄得有些无措,像误入喧闹蜂巢的蝴蝶。但看着眼前几张年轻、充满善意的笑脸,那扑面而来的、毫无保留的鲜活气息,像暖流般缓缓融化了紧绷的神经。她微微颔首,声音清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你们好。”
“来来来!坐坐坐!别站着!”齐思钧端着刚切好的、水灵灵的果盘从厨房出来,笑着招呼,像个操心的大家长,自然地化解了陈宥宜的局促,“宥宜是吧?别客气,当自己家!黄子难得带朋友来,还是个这么厉害的!快坐快坐!”他热情地拉开自己旁边的椅子。
郭文韬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理性的审视,像扫描仪般落在陈宥宜身上:“声纹匹配度很高。热搜那段清唱,我做了降噪分析,背景噪音剔除后,音质损失率低于5%,基础音域覆盖G3到D6,胸腔共鸣点异常清晰,头腔泛音带有独特的金属冷感……确实……很特别。”他一本正经的分析,配上毫无波澜的语气,让旁边的曹恩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文韬!吃饭呢!别搞你那套声纹分析!”曹恩齐放下吉他,笑着给陈宥宜递了罐冰凉的橙汁,“陈老师别理他,他就这样。职业病!喝果汁解解腻!”
陈宥宜接过冰凉的果汁罐,指尖的凉意让她稍微定了定神。她看着眼前这群吵吵闹闹、互相拆台、却又奇异地和谐融洽的年轻人,一种陌生的、带着烟火气的暖意悄然包裹了她。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属于群体的、喧闹的、充满生命力的温暖,像一团跳跃的篝火,驱散了心底的孤寂与寒意。
“开动开动!再不吃真没了!”黄子率先坐下,夹起一大筷子毛肚就往翻滚的红汤里涮,七上八下,动作娴熟,“都别愣着!动筷子!”
气氛重新热闹起来。火锅的蒸汽氤氲升腾,模糊了视线,笑声、斗嘴声、筷子碰撞声、火锅咕嘟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首充满烟火气的交响乐。陈宥宜安静地坐在齐思钧旁边,小口吃着特意给她夹的清汤锅里的蔬菜和虾滑,听着他们天南海北地胡侃。黄子无疑是话题中心,手舞足蹈,妙语连珠,从吐槽综艺导演的奇葩要求,到模仿石凯唱歌跑调,再到爆料唐九洲游戏氪金破产,逗得大家前仰后合。他时不时会转头看她一眼,眼神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见她碗里空了,又会自然地用公筷给她夹些煮好的、嫩滑的豆腐或爽脆的笋尖,动作熟稔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来来来!饭后娱乐!《双人成行》搞起!”酒足饭饱,石凯抹了抹油乎乎的嘴,兴奋地跳起来,打开客厅巨大的投影仪和游戏主机,手柄塞到每个人手里,“老规矩!抽签组队!输的洗碗加打扫战场!”
“谁怕谁!”黄子撸起袖子,跃跃欲试,一把将陈宥宜拉到自己身边,“陈老师!咱俩一队!哥带你飞!保证躺赢!”他信心满满地拍着胸脯,眼神里闪着必胜的光芒。
陈宥宜看着屏幕上色彩斑斓、充满奇幻色彩的游戏界面和那些造型奇特的角色,有些茫然。她从未接触过主机游戏,那些复杂的按键和摇杆对她来说如同天书。
“很简单的!我教你!包教包会!”黄子热情地塞给她一个手柄,半蹲在她身边,指着按键,耐心得像幼儿园老师,“看,左边这个摇杆控制方向,往前推是走,往后拉是退……右边这个,X键是跳,A键是攻击,B键是互动,Y键是切换能力……对对对!就这样!聪明!”
抽签结果出来,黄子和陈宥宜一组,对战唐九洲和邵明明。
游戏开始。画面是童话般的奇幻世界,需要两人紧密配合,利用不同角色的能力解谜过关。黄子操控的角色是个拿着锤子的小人,陈宥宜则是一个能发射泡泡的小人。
“陈老师!跳!跳上那个平台!对!按X!”黄子一边操控自己的角色灵活地跳跃攀爬,一边大声指挥,像个战场指挥官。
陈宥宜盯着屏幕,手指有些僵硬地按着跳跃键。她的角色笨拙地跳起,却因为时机不对,“噗通”一声掉进了下方的虚空,化成一缕青烟。
“啊!失误失误!我的锅!再来再来!”黄子赶紧按下复活键,语气毫无责备。
“左边!左边有齿轮!快躲开!摇杆往右!右!”黄子大喊,声音带着急切。
陈宥宜手忙脚乱地推动摇杆,角色却直直地撞上了旋转的锋利齿轮,瞬间被绞碎成像素碎片。
“……”
“黄老师!钉钉!钉住那个木板!我要荡过去!”这次轮到陈宥宜需要配合,她看着前方晃动的木板,有些紧张地喊道。
“钉钉?哦哦!锤子!来了!”黄子操控角色一个帅气滑铲冲过去,抡起锤子——却因为角度没算准,一锤子结结实实砸在了陈宥宜角色的脑袋上!把她像个棒球一样砸飞了出去!惨叫着掉进深渊!
“噗——哈哈哈哈哈哈!”唐九洲和邵明明笑喷了,捂着肚子滚在沙发上。
“黄子你谋杀队友啊!家暴现场!”邵明明笑得直拍大腿,眼泪都出来了。
黄子:“……手滑!绝对是手滑!这手柄有延迟!”他涨红了脸,强行挽尊。
“陈老师!快!泡泡!把我包起来!我要飘过去!断崖!”黄子看着前方的万丈深渊,急忙喊道。
陈宥宜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瞄准黄子的角色,按下发射键——泡泡精准射出,却把旁边路过的、无辜的、蹦蹦跳跳的NPC小青蛙给包了起来!小青蛙在泡泡里一脸懵逼地飘走了,越飘越远……
“……”
“哈哈哈哈哈哈救命!青蛙做错了什么!”客厅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连一向淡定的郭文韬都推了推眼镜,嘴角上扬。
“Game Over!”屏幕上再次弹出无情的提示。
“黄子!说好的带我飞呢?”陈宥宜看着屏幕上又一次失败的画面,终于忍不住,侧过头,看向身边抓耳挠腮、一脸懊恼的黄子,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几乎听不出的揶揄,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黄子脸更红了,梗着脖子,像只斗败的公鸡还在嘴硬:“意……意外!都是意外!下一把!下一把肯定赢!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技术!”
然而下一把,他试图耍帅玩个二段跳接空中转体360度,结果一头栽进滚烫的岩浆,烧得渣都不剩;再下一把,他自信满满去开机关,却误触陷阱,把队友陈宥宜关进了毒气室,眼睁睁看着她血条清零……
“黄子!游戏黑洞实锤了!黑洞中的黑洞!”石凯笑得捶地。
“洗碗!洗碗!黄子哥洗碗!地板也归你拖!”唐九洲和邵明明欢呼雀跃,像打了胜仗。
黄子瘫在沙发上,生无可恋地捂着脸,发出痛苦的呻吟:“……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我的电竞梦……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