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里,暖黄的落地灯在深色木地板上投下朦胧的光晕,像一圈温暖的茧,将窗外暴雨的喧嚣隔绝在外。空气里弥漫着泡面残留的浓烈香气、旧书页的油墨味、松节油清冽的气息,以及一种无声的、滚烫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尴尬。那尴尬像一张无形的网,紧紧缠绕着僵坐在地毯上的两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陈宥宜的目光如同冰锥,直直钉在黄子弘凡那张涨得通红、写满慌乱和窘迫的脸上。他像个被当场抓住的小偷,手还死死按着裤兜深处那个已经黑屏的旧手机,仿佛那是他最后的遮羞布。手背上,被他指腹擦过的地方,那点红油早已不见,只剩下皮肤下残留的、细微的灼热感,和他粗糙指腹留下的、清晰的、带着薄茧的触感记忆。而那个标题——“小月亮初啼(音乐节后台偷录珍藏版)”——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意识里。
小月亮……初啼?
音乐节后台……偷录……珍藏版?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进她最敏感、最私密的神经。那狭小、混乱、充满灰尘和劣质发胶气味的休息室,那毫无防备的清唱,那月光般倾泻的声音……那是她以为只属于那个瞬间、那片寂静的、最纯粹的表达。却被他……偷偷录了下来?珍藏?像收集一枚稀有的邮票?一个战利品?
“我……”黄子喉咙发紧,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沉重的负罪感,“那个……陈老师……你听我解释……”他眼神慌乱地四处游移,就是不敢对上她的视线,额角的冷汗在暖黄的灯光下闪着细密的光,“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就是……那天……你唱得太……太……”他卡住了,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那种震撼,脸憋得更红,“……太绝了!真的!像……像宇宙大爆炸!像……像冰河世纪第一缕阳光!我……我忍不住……就……就录了那么一小段……真的!就一小段!我发誓!我……我就是想留着……自己听……没……没别的意思……”他语无伦次,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蚊子哼哼,脑袋也羞愧地垂了下去,像一只做错事的大型犬,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陈宥宜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肩膀,看着他红透的耳根和脖颈,看着他死死攥着裤兜边缘、指节泛白的手。那笨拙的、毫无技巧可言的辩解,带着一种近乎原始的、孩子气的慌乱和真诚,反而比任何巧言令色都更具冲击力。她想起音乐节后台,他撞开门时眼睛里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惊艳;想起他塞进门缝的字条上,那龙飞凤舞的“冰镇气泡水炸开”;想起排练室黑暗中,他精准应和的琴音;想起他力排众议邀请她上节目时,那亮得惊人的眼神……
他像个莽撞的、横冲直撞的、永远充满能量的太阳风暴,一次次蛮横地闯入她精心构筑的、力求安静的世界。他收藏她的声音,像收藏一颗偶然捡到的、在黑暗里发光的星星碎片,笨拙而珍视。
“手机。”她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像冻结的湖面,听不出任何情绪。
黄子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哀求:“陈老师……我……”
“给我。”陈宥宜伸出手,掌心向上,白皙的手指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黄子看着那只伸过来的手,像看着一把悬在头顶的审判之剑。他挣扎了几秒,最终颓然地、慢吞吞地从裤兜里掏出那个屏幕布满细微划痕的旧手机,像交出一件沉重的赃物,颤抖着放进了她的掌心。手机冰凉,带着他手心的汗湿。
陈宥宜接过手机,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划过。她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电量显示仅剩1%。她无视了那些未读消息和通知,径直点开了音乐播放器。播放历史列表里,最顶端赫然显示着:
“小月亮初啼(音乐节后台偷录珍藏版)” - 播放次数:127次。
最后播放时间:今日 03:28。
127次。
今日凌晨3点28分。
陈宥宜的指尖顿住了。她盯着那个刺眼的数字和凌晨的时间戳,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呼吸有瞬间的凝滞。127次……在多少个深夜,他独自一人,一遍遍听着这段偷录的、带着杂音的清唱?像反刍一颗珍贵的糖果?像抚摸一道隐秘的伤口?像……在黑暗中汲取某种力量?
她抬起头,看向黄子。他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耳根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那是一种被彻底剥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羞耻和无地自容。
陈宥宜沉默地退出播放器,将手机放在两人之间的地毯上。屏幕闪烁了几下,最后一点电量耗尽,彻底暗了下去,像一只沉默的眼睛闭上了。
她站起身,没有再看黄子一眼,径直走向门口。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孤独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一下下敲打着紧绷的空气。
“陈老师!”黄子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眼眶都有些发红,“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我删掉!我现在就删掉!我保证!以后再也不……”
陈宥宜的脚步停在门口,手搭在冰冷的门把手上。她没有回头,声音很轻,却像冰凌碎裂,清晰地传入黄子耳中:“声音是我的。怎么处理,是我的事。”
说完,她拉开门,身影消失在门外,只留下冰冷的空气和地毯上那个黑屏的手机,像一个无声的句点。
黄子僵在原地,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石像。他看着紧闭的门板,又低头看着地毯上那个沉默的手机,心脏像是被掏空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他猛地抬手,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发出沉闷的声响。
“黄子弘凡!你他妈就是个混蛋!”他低吼着,声音里充满了懊悔和痛苦。
______
三天后。《声动纪元》录制基地。巨大的演播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舞台如同一个璀璨的、精心打造的梦境,流光溢彩的灯光在空气中交织成网,巨大的LED屏幕变幻着迷幻的图案,顶级音响设备发出低沉的嗡鸣,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兴奋和香水的混合气息。今天是《雨钉》的首次带妆彩排,也是陈宥宜第一次正式站上这个万众瞩目的舞台。
后台化妆间。陈宥宜安静地坐在化妆镜前,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抹。镜子里映出一张清冷而精致的脸,妆容很淡,重点突出了她那双雾气弥漫的眼睛和挺直的鼻梁。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曳地长裙,材质轻盈如纱,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柔和的光泽,衬得她肌肤胜雪,清冷如谪仙。只是她的眼神有些放空,似乎透过镜子,看向了某个遥远的地方。
黄子弘凡坐在旁边的化妆椅上,造型师正给他整理着演出服的领口。他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丝绒西装,内搭同色系暗纹衬衫,领口敞开着,露出一小段锁骨,脖子上挂着一条造型简约的银色链子,整个人显得矜贵而暗藏锋芒,像一把出鞘的利刃。但他的脸色却有些紧绷,眼神时不时地瞟向旁边的陈宥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忐忑。自从三天前工作室那场尴尬的“偷录事件”后,陈宥宜没有再和他说过一句话。排练时,她依旧专业、专注,配合默契,但那种疏离的、冰冷的距离感,比初见时更甚,像一道无形的冰墙,将他彻底隔绝在外。
“宥宜老师,黄老师,准备上场了!”工作人员推开门提醒。
陈宥宜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动作优雅而疏离。她没有看黄子,径直走向门口。
黄子深吸一口气,也站起身,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过嘈杂的后台走廊,走向通往舞台的通道。空气中弥漫着发胶、汗水和紧张的气息。黄子看着前方那个清冷孤绝的背影,月白色的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像月光流淌,却带着拒人千里的寒意。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升降台缓缓升起。舞台的强光瞬间倾泻而下,刺得人睁不开眼。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浪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几乎要掀翻屋顶。陈宥宜站在升降台上,微微眯起眼睛,适应着这突如其来的光明和喧嚣。她看着台下那片模糊的、晃动的灯牌海洋,听着那山呼海啸般的尖叫,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着,没有一丝波澜。她习惯了寂静,习惯了黑暗中的独处,这喧嚣的舞台对她而言,更像是一场需要完成的仪式。
黄子站在她身边,感受着这熟悉又陌生的舞台能量。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进入状态,脸上重新挂上那标志性的、充满感染力的笑容,对着台下挥手致意,引发更疯狂的尖叫。他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陈宥宜,她依旧平静,像一株遗世独立的雪莲,在喧嚣的海洋中静静绽放。
前奏响起。是《雨钉》那熟悉的、如同雨滴坠入深潭般的低音根音,带着潮湿而厚重的氛围感,瞬间压下了现场的喧嚣。灯光暗了下来,只留下两束追光,一束清冷如月,笼罩着陈宥宜;一束炽热如阳,笼罩着黄子。
陈宥宜缓缓抬起手,虚按在身前的立式麦克风上。她闭上眼睛,屏蔽了所有的灯光、喧嚣和注视,只专注于流淌在空气中的音符,专注于自己喉间即将涌出的声音。当第一个音符滑出唇瓣时,那空灵、清冷、如同月光漫过雪原般的声音,瞬间穿透了所有的喧嚣,清晰地响彻在演播厅的每一个角落!
……
黄子几乎是同时开口,他的声音清亮、充满力量,如同穿透云层的阳光,带着不容置疑的活力和感染力,稳稳地接住了她的清冷,交织缠绕,如同冰与火的碰撞,瞬间点燃了全场!
……
舞台效果拉满。干冰制造的薄雾在地面弥漫,如同雨后的氤氲水汽。灯光随着旋律变幻,时而如暴雨倾盆,时而如月光穿云。两人的声音在顶级音响的加持下,展现出惊人的穿透力和层次感。陈宥宜的高音吟唱空灵婉转,如同月华倾泻,带着一种直击灵魂的纯净力量;黄子的中音区醇厚有力,如同大地般沉稳托举,带着点燃空气的热情。当副歌高潮来临,两人合唱的部分,声音碰撞、融合、升华,如同太阳撞上月亮,爆发出璀璨夺目的日食奇观!那声音的冲击力,如同无形的巨浪,席卷了整个演播厅,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忘记了尖叫!
台下,总导演老张激动地握紧了拳头,音乐总监老李也露出了罕见的、赞许的笑容。这效果,比他们预想的还要震撼!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音乐风暴中,情绪被推向最高潮的瞬间——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从陈宥宜脚下的升降台传来!
紧接着,整个升降台猛地剧烈晃动了一下!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陈宥宜正站在升降台边缘,全情投入地演唱着,身体随着旋律微微前倾。这突如其来的晃动让她重心瞬间不稳!惊呼声卡在喉咙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月白色的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
“宥宜——!!!”
黄子几乎是同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那声音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惊恐和绝望,瞬间盖过了所有的音乐和喧嚣!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反应超越了大脑的指令!在陈宥宜身体后仰的刹那,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猎豹,猛地向前扑去!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黑色的残影!
“砰!”
一声闷响!
黄子用自己的身体,狠狠撞在了陈宥宜身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同时失去了平衡!但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黄子的左手闪电般伸出,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攥住了陈宥宜的右手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同时,他的右手臂猛地环过她的腰背,将她整个人死死地箍进自己怀里!用自己的身体作为肉垫和屏障!
“轰隆——!”
升降台发出一声巨大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呻吟!支撑结构彻底断裂!整个平台猛地向下塌陷!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断裂声和令人心悸的坠落感!
“啊——!!!”台下爆发出惊恐的尖叫!
灯光瞬间熄灭!整个舞台陷入一片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只有升降台塌陷处传来金属扭曲断裂的可怕声响和弥漫的灰尘!
黑暗中,陈宥宜感觉自己像坠入了无底的深渊。失重感让她心脏骤停,大脑一片空白。唯一清晰的感官,是手腕上那几乎要嵌入骨头的、滚烫的、带着薄茧的、不容置疑的禁锢力道!以及紧紧箍在她腰背上的、如同钢铁般坚硬的手臂!还有……将她整个包裹住的、带着雪松烟草和汗水气息的、滚烫而坚实的胸膛!那心跳声,如同失控的战鼓,疯狂地、沉重地敲打在她的脊背上,震得她浑身发麻!
坠落只持续了不到一秒。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和剧烈的震动,塌陷的升降台卡在了半空中,离地面还有一米多的距离。巨大的惯性让两人重重地砸在倾斜的、布满断裂金属和碎木板的平台上!
“呃……”黄子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金属支架上,尖锐的棱角瞬间刺破西装和衬衫,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他环抱着陈宥宜的手臂,却纹丝未动,甚至收得更紧!将她死死地护在自己身体和冰冷的金属支架之间形成的狭小三角空间里!用自己的后背,迎向所有可能的危险!
灰尘弥漫,呛得人无法呼吸。黑暗中,只有两人粗重而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心脏疯狂擂动的巨响,在狭小的空间里震耳欲聋地回荡!
“宥宜……宥宜!”黄子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剧烈的喘息和无法掩饰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后怕和极度的恐慌,“你……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说话!说话啊!”他箍在她腰背上的手臂微微颤抖,环抱着她的身体也在发抖,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恐惧,一种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失去她的恐惧。
陈宥宜被死死地按在他怀里,脸颊紧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鼻尖充斥着浓烈的雪松烟草味、汗水和……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的震动,像要挣脱束缚跳出来。手腕被他攥得生疼,骨头都在呻吟,腰背也被他箍得几乎喘不过气。但在这绝对的黑暗和死亡的威胁下,这近乎蛮横的禁锢和包裹,却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窒息的……安全感。
“我……没事。”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气息喷在他被汗水浸湿的衬衫上。
听到她的声音,黄子紧绷的身体猛地一松,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但手臂依旧死死地抱着她,没有一丝放松。他低下头,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头顶发旋处,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他喃喃地重复着,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黑暗中,陈宥宜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感受到他环抱的手臂传递过来的、那种失而复得的巨大恐惧和……一种无法言喻的珍视。那感觉如此强烈,如此真实,像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她心中那道冰冷的壁垒。她甚至能感觉到,一滴滚烫的液体,带着灼人的温度,滴落在她的额角,顺着脸颊滑落,留下一道湿热的痕迹。
是汗?还是……
她不敢去想。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像要撞碎肋骨。手腕上的疼痛感依旧清晰,腰背上的禁锢依旧强势,鼻尖萦绕的雪松烟草气息和血腥味依旧浓烈……但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恐惧中,这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一种陌生的、汹涌的、带着酸涩和滚烫的情绪,在她心底疯狂滋长,几乎要将她淹没。
“别怕……”黄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种近乎哄劝的沙哑温柔,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尽管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我在……我在呢……没事了……维修人员马上就来……”他一边说着,一边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那细微的、带着安抚意味的触碰,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窜过陈宥宜的全身。她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随即又缓缓放松下来,像绷紧的弓弦终于找到了松弛的弧度。她没有挣脱,也没有说话,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他滚烫的胸膛,像寻求庇护的雏鸟,汲取着那令人心安的、带着生命力的温度和心跳声。
黑暗中,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两人紧贴的身体,交缠的呼吸,疯狂的心跳,和那无声流淌的、滚烫的、足以融化坚冰的情绪。
为了缓解这令人窒息的紧张和沉默,黄子轻轻哼起了一段旋律。不是《雨钉》,也不是任何熟悉的曲子,而是一段即兴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如同摇篮曲般轻柔舒缓的调子。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温热的湿意,像羽毛轻轻扫过。
……唔……嗯……
没有歌词,只有简单的哼鸣,像母亲安抚婴儿的低语,又像情人间的呢喃。那声音在狭小的、充满灰尘和恐惧的空间里流淌,带着一种奇异的、能抚平一切焦躁的力量。
陈宥宜静静地听着,感受着他胸腔的震动和那温柔的哼鸣。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狂跳的心脏也慢慢恢复了平稳的节奏。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箍在她腰背上的手臂,力道也悄然放松了一丝丝,不再那么紧绷,带着一种更自然的、保护性的环抱姿态。
就在这时——
“滋啦!”
头顶突然亮起一道刺目的、摇晃的维修探照灯光!如同利剑般撕裂了黑暗!强光毫无预兆地直射下来!
灯光扫过的瞬间!
黄子正低着头,下巴抵在陈宥宜的发顶,唇瓣无意间擦过她鼻尖那颗小小的、在灯光下格外清晰的黑痣!温热的、柔软的触感,像电流般瞬间窜过两人的神经!
两人同时僵住!呼吸骤停!
灯光扫过,黑暗重新降临。但那瞬间的触感,像烙印般清晰地刻在了两人的唇瓣和鼻尖上!滚烫的、带着麻痒的、令人心悸的触感,在黑暗中无限放大!空气瞬间变得滚烫而粘稠,呼吸交缠,心跳如雷!一种比坠落更令人眩晕的失重感席卷而来!
黄子的呼吸变得无比粗重,灼热的气息喷在陈宥宜的额头上,环抱着她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像铁箍一样!陈宥宜的身体也僵硬得像块石头,脸颊紧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那如同战鼓般疯狂擂动的心跳!鼻尖那颗小痣上残留的、柔软的、温热的触感,像火星般灼烧着她的皮肤!
时间仿佛凝固了。黑暗中,只有两人紊乱到极致的呼吸声和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在狭小的空间里疯狂交织、碰撞、共鸣!像一场无声的、却足以毁灭一切的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