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初秋午后的阳光，带着一种褪去盛夏燥热后的慵懒金辉，透过《即兴旋律》录制基地高耸的玻璃穹顶，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斜斜的、巨大的方格光影。空气里浮动着复杂的味道：速溶咖啡的廉价香气，电子设备长时间运转散发的微弱焦糊味，化妆品混合的脂粉气息，以及一种无形的、紧绷的、属于竞技舞台的独特压力因子，像看不见的弦，悄然绷紧在每一个身处此地的人的神经末梢。
后台的走廊像一条喧闹而湍急的河流。扛着沉重摄像机、拖着缠绕如蛇的电缆线的工作人员步履匆匆，汗湿的额发黏在鬓角；妆容精致到每一根睫毛都根根分明的选手们，或独自默念歌词，或三两低声交谈，眼神里交织着期待与忐忑；手持对讲机、眉头紧锁的节目PD（制片导演）们语速飞快地调度着流程，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里拔高又落下。这里的一切都高速运转，像一台精密而庞大的机器，每个人都是其中一颗身不由己的齿轮。
陈宥宜背靠着冰凉的墙壁，将自己尽可能缩进走廊一处相对安静的阴影里。指尖无意识地、反复地摩挲着手里那块硬质塑料名牌的边缘。名牌上清晰地印着：“踢馆选手：陈宥宜”。边缘处有些毛糙，大概是运输途中磕碰所致，此刻却被她指尖的温度反复熨烫，仿佛能借此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定感。
三个月前，她还是伯克利音乐学院流行演唱系刚拿到毕业证书的新鲜人。一次心血来潮，在波士顿租住的狭小公寓里，用最简单的设备录下了一首翻唱的《溯》。清冷空灵的嗓音，带着深海般的质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破碎感，意外地在某个深夜击中了无数人的心弦。视频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开来，一夜之间，播放量突破百万，她的名字连同那句“She lost to the ocean”的吟唱，被推上了热搜的尾巴。
爆红带来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消化，经纪公司的橄榄枝、纷至沓来的采访邀约、以及这档以严苛和创新著称的音乐竞技综艺《即兴旋律》的踢馆邀请，已经将她从波士顿的琴房，推到了这个光怪陆离的名利场中心。踢馆赛制，残酷而直接。一次机会，一首歌的时间，要么惊艳全场，留下姓名；要么黯然离场，成为无数流星中短暂划过的一颗。没有重来，没有缓冲。
胃里那点熟悉的、因紧张而翻腾的酸涩感又涌了上来。陈宥宜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那些嘈杂的声音隔绝在外，将注意力集中在即将到来的舞台上。然而，走廊斜对角，休息室门口传来的一个清亮又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却像一根羽毛，不由分说地撩拨着她的耳膜，将她强行拉回了现实。
她睁开眼，循声望去。
一个穿着宽松黑色连帽卫衣、深灰色束脚运动裤的高个青年，正毫无形象地倚着门框，手里捏着个啃了一半、露出莹白果肉的红苹果。他一边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快速咀嚼着，一边语速飞快地对着面前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手持文件夹、一脸无奈的中年男人（显然是位PD）说着什么。他的手指随着话语在空中灵活地比划着，像在指挥一场看不见的交响乐。
“李哥！李哥你听我说！”青年咽下嘴里的苹果，声音清亮，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急切和不容置疑的活力，“真不是我不配合咱们节目流程！开场VCR那个设计，整体立意是好的，展现导师真实一面嘛！但是！那个转场！咔一下切到我去年‘夏日音浪’音乐节上，唱嗨了蹦跶结果左脚绊右脚，直接一个标准平地摔的镜头！这也太损了吧？我黄子弘凡！行走的偶像包袱……虽然可能没多少……但也是要面子的好吗？粉丝看见了，弹幕还不得刷满屏的‘快乐小狗又摔跤啦’、‘黄子稳定发挥’？这梗我能被他们玩一年！李哥！咱能换一个光辉点的形象吗？比如我深情演唱？或者我熬夜写歌的勤奋背影？”
PD李哥推了推眼镜，试图插话：“黄子老师，这个镜头是为了突出您真实可爱、接地气的一面，观众就喜欢您这种没有架子的……”
“打住！打住！”黄子弘凡立刻竖起一根手指，不满地皱起鼻子，那张帅气的脸上写满了“我不接受这个设定”，“叫老师显老！叫黄子！或者子哥也行！老师听着跟我爸那辈似的！”他又咔嚓咬了一大口苹果，汁水丰盈，一边快速咀嚼一边含混不清地继续输出，“而且后面那个问题设计，‘如果选手改编你的歌，改得很烂怎么办’，这让我怎么答？对着镜头说‘谢谢您毁我经典’？还是说‘您开心就好，我尊重您的艺术表达’？这不合适吧李哥！咱节目得正能量！得鼓励！得给选手信心！这种送命题……”
他的话语突然顿住，像是高速行驶的列车被猛地踩下了刹车。咀嚼的动作也停了，鼓着一边腮帮子，目光越过李哥的肩膀，直直地、毫不掩饰地落在了走廊这边——落在了正安静站在阴影里的陈宥宜身上。
陈宥宜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那双眼睛。
很亮。像淬了星子，带着未散尽的、属于刚才那场“据理力争”的鲜活神采和一丝未被完全驯服的野性。此刻，那目光里充满了纯粹的好奇和毫不掩饰的惊艳，像探照灯一样落在她身上，让她瞬间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黄子弘凡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三两口把手里剩下的苹果囫囵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他顺手把果核精准地抛进几步外的分类垃圾桶（可回收），然后用手背极其随意地擦了擦嘴角可能残留的果汁。做完这一切，他推开还在试图解释什么的李哥，长腿一迈，几步就跨到了陈宥宜面前，带起一阵裹挟着淡淡苹果清香和阳光味道的风。
“嗨！”他站定，扬起一个招牌式的灿烂笑容，露出一口整齐得可以去拍牙膏广告的白牙。那笑容极具感染力，仿佛瞬间驱散了走廊里所有的紧张因子和阴霾，连空气都变得明亮了几分。他大大方方地伸出手，语速依旧快得像蹦豆子，却清晰有力：“你是陈宥宜？踢馆选手？我刚在选手资料页看到你了！哇哦！伯克利音乐学院？流行演唱系？校友啊！绝对的校友！我是黄子弘凡，流行乐作曲系的！比你高几届，正经八百的学长！”他特意加重了“学长”两个字，带着点小得意。
陈宥宜被他扑面而来的、几乎要实质化的热情和自来熟弄得微微一怔。这和她预想中导师与选手初次见面的场景完全不同。没有疏离的客套，没有居高临下的审视，只有一种扑面而来的、充满生命力的热忱。她迅速调整好表情，礼貌地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黄老师好。”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指腹和虎口处带着一层薄茧，是常年与琴键、吉他弦打交道留下的印记。
“哎！别！别叫老师！”黄子弘凡立刻皱眉，那张帅气的脸上写满了“这个称呼我坚决不接受”，“叫学长！学长就行！老师听着多显老啊！我才二十五！风华正茂！正值青春！”他煞有介事地挺了挺胸膛，仿佛在强调自己年轻力壮的事实。随即，他又好奇地微微俯身，凑近了一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闪烁着纯粹的光彩，像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对了对了！你前段时间翻唱的那首《溯》，我听了！循环了好几遍！那个声音质感，绝了！真的绝了！空灵又带着力量，像……嗯，像清晨带着露水的风铃，叮叮咚咚的，干净得能洗耳朵；又像深海底下涌动的暗流，表面平静，底下全是汹涌澎湃的力量感！你是怎么想到用那种气声加混声的处理方式的？特别是第三小节那个转音，‘She lost to the ocean’，那个‘ocean’的尾音，往下沉又往上飘，像叹息又像挣扎……太有想法了！”
他滔滔不绝地表达着欣赏，专业的音乐术语和生动到近乎夸张的比喻混杂在一起，眼神亮晶晶地、专注地看着她，仿佛她不是初次见面的选手，而是某个他仰慕已久终于得见真容的音乐大师。陈宥宜被他如此直白又热烈的夸奖弄得有些措手不及，耳根悄悄爬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她刚想开口谦虚两句，现场导演的催促声通过墙壁上的喇叭尖锐地响起：“踢馆选手陈宥宜准备！三分钟后上场！重复，踢馆选手陈宥宜，三分钟后上场！”
“啊！到你了！”黄子弘凡立刻收住话头，反应快得像按下了开关。他侧身让开通道，动作利落，还不忘给她比了个大大的、充满力量感的加油手势，笑容依旧灿烂得晃眼，“学妹加油！别紧张！就拿出你录《溯》的那种状态就行！松弛一点，享受舞台！我看好你！”他的语气里是纯粹的鼓励和信任，没有一丝一毫的客套。
陈宥宜看着他充满活力、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的笑容，心底那点盘踞不散的紧张感，竟奇异地被抚平了些许。一种莫名的安心感悄然滋生。她点点头，唇角弯起一个清浅却真诚的弧度：“谢谢学长。” 这一次，“学长”两个字叫得自然又顺畅。
黄子弘凡显然对这个称呼非常满意，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像个小太阳般耀眼，冲她用力挥了挥手：“去吧！等你好消息！”
陈宥宜深吸一口气，转身，脊背挺得笔直，走向候场区。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坚定。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那道明亮、温暖、充满期待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直到她消失在通往舞台的通道拐角。
舞台的灯光在通道尽头豁然亮起，炽热、炫目，带着一种能将人融化的温度。巨大的欢呼声和掌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又被专业的隔音设备过滤掉大半，只剩下模糊而遥远的嗡鸣。陈宥宜站在舞台中央，脚下是光滑得能映出人影的地板。追光灯像一只温柔而霸道的手，将她从周围的黑暗中单独攫取出来，笼罩在一片纯净的光晕里。她握紧了手中的话筒，冰冷的金属外壳传递来一丝凉意，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沉淀。
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沉静的湖泊。喧嚣远去，世界只剩下她和这片光。她选择的曲目，是一首承载了无数人记忆的经典老歌——《送别》。没有复杂的编曲，没有华丽的舞美，只有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安静地立在舞台一侧，钢琴师的手指悬停在琴键上方，等待着第一个音符的降临。
前奏响起，是简单而悠扬的钢琴旋律，带着淡淡的离愁别绪，在偌大的演播厅里缓缓流淌。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陈宥宜开口了。她的嗓音透过顶级的音响设备流淌出来，清澈得像山涧清泉，却又奇异地包裹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与故事感。那不是刻意模仿的沧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对歌词意境的深刻理解和共鸣。她处理得极细腻，主歌部分气息绵长而稳定，带着一种克制的、淡淡的哀愁，仿佛在娓娓道来一个古老的故事。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晰而富有情感，却又不过分煽情。
导师席上，原本正歪着身子，凑近旁边一位以创作见长的资深音乐人导师，低声说笑着什么的黄子弘凡，在第一个音符、第一个字从陈宥宜唇间逸出的瞬间，身体猛地坐直了。他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下意识地凑近了面前那支昂贵的话筒，嘴唇无声地、快速地跟着她的口型开合，仿佛在同步默唱。他放在导师台下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指尖的节奏精准地对应着旋律的节拍，像是在弹奏一架无形的钢琴。他脸上那种惯常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轻松笑意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肃穆的专注和毫不掩饰的惊叹。他的眼睛紧紧追随着舞台中央那个被光笼罩的身影，眼神锐利得像最精密的仪器，捕捉着她声音里每一个细微的转折和情感的起伏。
当陈宥宜唱到“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时，她微微侧头，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导师席的方向。黄子弘凡精准地捕捉到了那瞬间的目光交汇。她的眼神沉静而深邃，像月光下的湖面。那一刹那，黄子弘凡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感从心口迅速蔓延开，带着微微的酥麻感，直冲头顶。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敲击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副歌部分，陈宥宜并未选择用高亢的嘶吼来宣泄情感，而是将力量层层递进，如同海浪温柔却无比坚定地拍打着礁石。她的声音里多了一种坚韧和隐忍的期盼，将离别的愁绪升华成一种带着力量感的祝福。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余音袅袅，在寂静的演播厅里盘旋、消散。
短暂的沉寂后，是骤然爆发的、雷鸣般的掌声。观众席上许多人自发地站了起来，用力鼓掌。陈宥宜微微鞠躬，额角有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烁，但她的眼神明亮而平静，带着一种完成挑战后的释然和满足。
后台通往休息室的通道口，黄子弘凡不知何时已经等在了那里。他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背靠着墙壁，脸上又挂回了那种明亮的、极具感染力的笑容，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光彩，一种混合着兴奋、欣赏和某种更深沉东西的光芒。他看着从舞台侧光中走下来的陈宥宜，没等她开口说话，就抢先一步迎了上去，语气是纯粹的、毫不掺假的兴奋和赞叹：“太棒了！学妹！我就知道你能行！那个‘夕阳山外山’的尾音处理，绝了！空灵感直接拉满！听得我鸡皮疙瘩从胳膊一路起到后脖颈！还有那个‘问君此去几时还’的‘还’字，往下沉的那一下，啧，太有味道了！听得我差点在导师席上给你打拍子！”
陈宥宜被他这一连串密集又夸张的夸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像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她抬手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轻声道：“谢谢学长。”
“叫什么学长，叫黄子！”他习惯性地、带着点执拗地纠正，仿佛这个称呼对他而言意义重大。随即，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转了转，带着点狡黠和毫不掩饰的期待，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问：“对了，下一期的主题是‘经典重塑’，PD让我这个导师给你指定一首歌来改编。怎么样，想挑战谁的歌？或者……”他故意拖长了尾音，眼神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敢不敢试试我的？我的《逆风者》？”
陈宥宜抬眼看他。通道顶灯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和挺直的鼻梁。那双总是充满活力、仿佛永远不会黯淡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带着毫不掩饰的鼓励、信任，以及……某种更深切的、近乎挑战的期待。她的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泛起一圈涟漪。几乎没有太多犹豫，她点了点头，声音清晰而平静：“好。”
黄子弘凡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像骤然点亮了整个通道的灯，灿烂得几乎晃眼：“那就这么说定了！《逆风者》，我的歌！等着看你的改编！加油啊学妹！我看好你！”他伸出手，似乎想拍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但在半空中顿了顿，最终只是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肩头，力道很轻，却带着一种灼人的温度。
看着陈宥宜在工作人员引导下，走向属于她的休息室的背影，黄子弘凡站在原地，双手重新插回卫衣口袋，嘴角的笑意久久未散，甚至还有扩大的趋势。他摸出手机，屏幕亮起，解锁，手指飞快地点开置顶的、备注为“石凯（吵死了）”的微信对话框。按住语音键，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来，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一种发现宝藏般的雀跃，语速比平时更快：
“凯凯！凯凯！我跟你说！炸了！我今天在《即兴旋律》遇到个学妹！踢馆选手！叫陈宥宜！伯克利流行演唱的！声音！我的天！声音绝了！真的绝了！刚才她唱《送别》，一开口，我感觉整个棚都安静了！不是那种物理上的安静，是所有人，包括我，都他妈被吸进去了！那声音质感……啧，怎么形容呢？像最顶级的天鹅绒裹着刚融化的雪水，又清又透，还带着一种……一种深海暗流的劲儿！关键她处理得特别细腻，不是那种炫技的，是走心的！听得我鸡皮疙瘩就没下去过！而且！而且她居然敢接我的《逆风者》！我当场就给她指定了！有胆识！太有意思了这姑娘！我感觉我这导师当得值了！真的值了！”
他松开手指，语音“嗖”地一声发了出去。几秒钟后，手机屏幕亮起，石凯的回复带着浓浓的调侃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穿透力，瞬间抵达：
【石凯（吵死了）】：“哟哟哟？黄大作曲家这是春心荡漾了？就一个声音好听的新人，至于让你激动得语无伦次成这样？又是天鹅绒又是深海暗流的，酸不酸啊？小心人家小姑娘觉得你图谋不轨，心怀不轨！【坏笑.jpg】”
黄子弘凡看着屏幕上跳出来的文字，嗤笑一声，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击：
【黄子弘凡】：“滚蛋！思想龌龊！这是对艺术的纯粹欣赏！懂不懂？伯克利校友之间的惺惺相惜！【翻白眼.jpg】”
发完，他收起手机，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他再次抬起头，目光投向陈宥宜消失的走廊尽头，眼底的笑意更深，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名为浓厚兴趣和强烈期待的光，在瞳孔深处跳跃闪烁。导师生涯的第一天，似乎因为某个意外闯入的“学妹”，而变得格外不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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