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画在失重感中坠落,耳畔是呼啸的风声和玻璃碎裂的回响。
她紧紧抱着白敬亭,他的身体已经半透明化,银丝像寄生虫一样在他皮肤下游走,每一次心跳都让那些丝线蔓延得更深了;他的蝴蝶纹身几乎完全黯淡,只剩下心口处一点微弱的光——那是血契最后的连接。
“白敬亭……醒醒!”她拍打他的脸,指尖沾上冰冷的银色血丝。
他没有回应,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镜界的通道扭曲变幻,四周的碎片映出无数个初画——有的在实验室哭泣,有的在孤儿院蜷缩,有的站在火海里尖叫……而最可怕的,是那些瞳孔完全银化的“她”,正隔着镜面,对现实中的初画露出诡异的微笑。
“你逃不掉的。”她们异口同声地说。
初画猛地闭眼,耳后的胎记灼烧般剧痛,她不能看,不能听——镜界在吞噬她的意识,再这样下去,她也会变成那些银眼的怪物。
突然,一股刺骨的寒意袭来。
她重重摔在某个坚硬的平面上,睁眼时,发现自己跪在一面巨大的冰镜上,四周是无尽的冰川,头顶是极光流转的夜空,而面前是一座完全由镜子构成的囚笼,笼中坐着一个女人。
她的长发如雪,面容和初画有七分相似,只是眼角多了岁月的痕迹,她的手腕和脚踝被银色的锁链束缚,锁链另一端连接着冰镜深处。
初画的呼吸停滞了。
“……妈?”
女人缓缓抬头,银灰色的瞳孔收缩了一瞬。
“小蔷薇?”薛雪迎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扎进初画的心脏。
二十年,她被囚禁在这里二十年。
初画踉跄着扑到镜笼前,手指触碰冰面的瞬间,胎记爆发出刺目的金光,镜面出现裂痕,但很快又被某种力量修复。
“没用的。”薛雪迎苦笑,“这是乔褚烬用镜界核心打造的牢笼,除非……”
她的目光落在白敬亭身上,突然僵住。
“他……体内有银茧?”
初画点头,喉咙发紧:“血契让我们相连,但现在银茧在吞噬他……也在污染我。”
薛雪迎的眼神变了。
“不,不是污染。”她突然抓住镜栏,声音颤抖,“银茧在找‘家’……它们想回到镜界核心!”
初画还没反应过来,怀中的白敬亭突然剧烈抽搐,银丝从他的伤口疯狂涌出,像嗅到血腥味的蛇一般朝镜笼窜去!
“拦住它们!”薛雪迎厉喝,“如果银茧接触核心,乔褚烬就能完全控制镜界!”
初画本能地扑向那些银丝,徒手去抓,却听到母亲撕心裂肺的喊声: “别碰!你会被同化!”
可已经晚了, 银丝已经缠上初画的手指,顺着皮肤钻入血管,剧痛中,她看到自己的指尖开始镜化,变成透明的玻璃质地,更可怕的是,那些银丝正通过血契,反向侵蚀她的胎记!
白敬亭在这时睁开了眼,他的瞳孔完全变成了银色,但看向初画的眼神却清醒得可怕。
“初画……”他嘶哑地说,“……杀了我。”
初画摇头,眼泪砸在白敬亭脸上。
“不……一定有别的办法……” 白敬亭艰难地抬起手,抚上她的胎记。
“记得……血蝶吗?”他每说一个字,嘴角就溢出一缕银血,“它需要……宿主。”
初画突然明白了,初景湛交给她的“血蝶女王”——那不是武器,而是一个载体,一个可以吞噬银茧,却也需要活人献祭的怪物。
白敬亭想成为那个祭品。
“休想!”她一把攥住他的衣领,“你答应过不会替我做决定!”
白敬亭笑了,那个笑容虚弱却温柔。
“这次……是求你。”
冰镜突然剧烈震动!远处的冰川崩裂,一道人影踏着虚空走来——金丝眼镜,银灰色瞳孔,左耳垂上的蜘蛛耳钉闪着冷光,那人是——乔褚烬。
“感人的重逢。”他鼓掌,声音像毒蛇滑过冰面,“可惜,实验体09已经回收失败,我只好亲自来取镜界核心了。”
他抬手,整座冰镜囚笼开始崩塌,薛雪迎的锁链寸寸断裂,她的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提起,悬浮在空中。
“住手!”初画想要冲上去,却被突然暴起的银丝缠住双脚。
乔褚烬微笑:“别急,小蔷薇,等我把你母亲做成新的容器,你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薛雪迎在痛苦中看向初画,嘴唇无声开合: “血蝶……现在!”
初画咬牙,从腰间抽出那支银色注射器——血蝶女王的蛹。
白敬亭闭上眼睛,轻声说:“……动手。”
针尖刺入他心口的瞬间,整个北极的极光突然凝固。
然后,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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