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池野想过很多汪硕和池骋见面的情况,但唯独不是那样……
机场广播里传来航班即将起飞的最后通知时,池野正站在安检口的玻璃幕墙前。
手里那只银灰色行李箱的滚轮还带着酒店地毯的绒毛,就像他袖口沾着的那根浅棕色头发——是池骋昨天靠在他肩头看文件时落下的。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三下,是律师发来的股权变更确认书。
池野没有点开,只是抬头望着航班信息屏上不断闪烁的「首尔」二字。
池野红着眼看着屏幕上打的字
池野2.0「哥,这公司有你一半」
此刻那些写着他名字的股份,已经安安稳稳躺在了池骋的股权账户里。
行李箱拉杆的金属部分被掌心的汗浸得发滑。
池野想起上周在书房整理旧物,翻到池骋在开公司以来偷藏的日记本,最后一页用蓝黑钢笔写着
「想和池野永远住在一起」
字迹被水洇过,晕成一片模糊的蓝。
那时少年总爱跟在他身后,像只刚断奶的猫,说话时尾音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黏糊。
安检通道的指示灯突然变绿,池野深吸一口气,刚要迈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几乎劈裂空气的呼喊
池骋「池野!」
他浑身一僵,行李箱的滚轮在光滑的地砖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人群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瞬间荡开一道缝隙。
池骋穿着那件池野给他买的深灰色风衣,领带歪在一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
他手里还攥着车钥匙,金属链撞击的声音混在嘈杂的人声里,格外清晰。
池骋「你要走为什么不告诉我?」
池骋的声音带着剧烈奔跑后的喘息,膝盖在大理石地面上重重一磕,却顾不上揉,只是死死盯着池野的背影
池骋「股份的事我收到了,你什么意思?」
池野没有回头。
他能想象出池骋此刻的表情——一定是像从前无数次被他惹恼时那样,眉峰拧成个结,嘴角却抿得发白。
池骋「池野!」
第二声呼喊里掺了哭腔
池骋「你转走股份是想跟我撇清关系吗?」
周围开始有人驻足张望。
池野的指尖掐进掌心,行李箱的拉杆硌得指骨生疼。
他想起池骋在他生日那天,喝多了的少年踮起脚在他侧脸印下的吻,软得像棉花糖,却烫得他彻夜未眠。
池骋「我查了航班信息,」
池骋的声音突然近了,带着急促的呼吸喷在他后颈
池骋「去首尔的航班一天只有两班,这班走了,下一班要等十个小时。」
池野终于转过身。
池骋的眼眶红得吓人,左边颧骨上还有块新鲜的擦伤,大概是开车赶来时急刹车撞到了方向盘。
池野2.0「骋骋,」
池野的声音有些发哑,伸手想替他理好歪掉的领带,却在半空中停住
池野2.0「你该有自己的人生了。」
池骋「我的人生里不能没有你!」
池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池骋「你以为我稀罕这破公司?我要的从来都是你!」
广播里再次响起催促登机的通知,这一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池野看着池骋眼里的红血丝
池野2.0「我在首尔租了房子,」
池野轻轻挣开他的手,指尖擦过池骋发烫的皮肤
池野2.0「离弘大很近,楼下有你喜欢的那家参鸡汤店。」
池骋的肩膀突然垮了下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看着池野把行李箱推进安检传送带,看着那件熟悉的驼色大衣消失在安检门后,喉咙里像是堵着滚烫的铁块,发不出任何声音。
直到池野的身影彻底融进熙攘的人群,池骋才缓缓蹲下身,将脸埋进掌心。
风衣口袋里露出半截相框,是在公司年会上拍的合照,池野站在他左边,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而他偏着头,目光几乎要黏在池野脸上。
广播里传来航班起飞的轰鸣,池骋猛地抬起头,朝着安检口的方向徒劳地伸出手,却只抓住一把混着泪水的空气。
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斜射进来,在他手背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光斑,像极了多年前那个午后,池野落在他手背上的、带着体温的吻。
人群渐渐散去,只有池骋还站在原地,指尖反复摩挲着手机屏幕上那张未发送的照片——是今早整理书房时发现的,池野夹在《公司法》里的便签,上面用铅笔写着
「骋骋的眼睛很漂亮」
字迹被岁月磨得有些浅淡,却依然能看清最后那个小小的笑脸符号。
如果没有汪硕的话,他们两个或许会一直在那个小小的公司里一起嬉笑打闹的生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