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橘把餐盘里的西兰花拨到一边时，骨瓷盘与银叉碰撞的脆响，在傅明寒对面炸开。
十八岁的少年脊背绷得笔直，额前碎发垂下来，遮住眼底那点不情愿——明明已经过了被人盯着吃饭的年纪，却还是逃不过傅明寒的视线。
“小橘，”傅明寒放下刀叉，指腹摩挲着杯沿，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让夏橘没法反驳的分量，“把蔬菜吃了。”
夏橘捏着叉子的手紧了紧，喉结滚了滚：“老公……牛排，……我吃了。”言下之意，蛋白够了，没必要跟这堆绿莹莹的东西较劲。
他今年十八，身高却刚过一米七，站在傅明寒身边，像株没长开的白杨树。
三年前傅明寒把他从自己家接来时，他就比同龄孩子矮半头，如今三年过去，同龄人窜得比门框还高，他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连体检表上的“生长发育迟缓”都没变过。
上周傅明寒带他去医院，骨科医生拿着骨龄片叹气：“骨骺线快闭合了，再拖半年，想长高都没机会了，长期挑食导致营养失衡，生长激素分泌不足，得补。”
傅明寒当时没说话，只是开车回去的路上，给瑞士的他亲弟弟，全球顶尖的内分泌科医生，当年为了躲家族企业，揣着行医执照在苏黎世开了私人诊所，除了逢年过节，基本不回国。
电话接通时，那边正传来手术器械碰撞的脆响，傅灵寒的声音裹着消毒水味：“傅总这时候打电话，是傅氏要破产了？”
“灵寒，”傅明寒的目光落在副驾座上啃薯片的夏橘身上，语气沉了沉，“回来给你小嫂子做个体检。”
傅灵寒顿了两秒，手术钳的声音停了：“那小子怎么了？”
“长不高，挑食，医生说要打生长激素。”
电话那头静了静，接着是笔在纸上划的沙沙声：“明天上午十点的航班，把他这三年的体检报告发我邮箱，别让他再吃垃圾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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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傅灵寒就坐在傅家书房的沙发上，白大褂没系扣子，里面的衬衫领口松开两颗，膝头摊着夏橘的体检报告，指尖在“骨龄16岁，身高176cm，预计自然生长极限179cm”那行字上点了点。
他抬眼看向站在傅明寒身后的少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夏橘，每天除了主食和肉，还吃什么？”
夏橘往傅明寒身后缩了缩，耳尖泛红。他怕傅灵寒，不是怕医生的身份，是怕对方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件没长好的作物，带着审视和可惜，让他十八岁的自尊心有点挂不住。
“没……没吃什么。”他含糊其辞，却被傅明寒一眼看穿。
“昨天晚上是不是偷偷吃了泡面？”傅明寒转头看他，语气没什么波澜，却让夏橘瞬间红了脸。
傅灵寒挑了挑眉，把报告扔在茶几上：
“零食全断，三餐按我给的食谱吃，蛋白质和钙必须够。”
他顿了顿，起身从医药箱里拿出一支预充式针管，“但现在食补来不及，骨骺线快闭合了，得打生长激素，一周三次，皮下注射，打大腿外侧。”
“打针？”夏橘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变了调，“傅哥……我都十八了！打那种针很丢人！”
他怕痛，更怕“打生长激素”这五个字。上周在医院走廊，他听见两个护士议论“那个十八岁还打生长激素的男孩”，语气里的 pity 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傅明寒皱了皱眉，看向傅灵寒：“有没有别的办法？”
“有，”傅灵寒靠在书架上，语气斩钉截铁，“接受自己一米七六的身高，以后穿内增高。这针是重组人源的，副作用极小，打半年，最少能长三厘米。”
“三厘米？”夏橘的心动了动，却还是梗着脖子，“可是打针痛……”
“比抽血痛一点点。”傅灵寒把针管扔给傅明寒，“今天先打第一针，我教你怎么打，以后你自己给他来。”
“我来？”傅明寒接住针管，指尖微顿。
“不然让他自己打？”傅灵寒瞥了眼夏橘紧绷的后背，“你觉得他下得了手？”
傅明寒没说话，只是转身看向夏橘。
少年垂着头，手指抠着衣角，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明明前几天还跟他拍桌子说“我是成年人了”，此刻却像个怕打针的小学生。
“宝宝，”傅明寒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打半年，好不好？”
夏橘咬着唇，不说话。
他想长高，想站在傅明寒身边时不用仰那么高的头，想在篮球场上不用被队友笑“矮冬瓜”，可一想到针管扎进皮肤的痛，还有那点可笑的自尊心，他就怎么也迈不开腿。
傅灵寒没耐心等他磨蹭，走过来扯了扯夏橘的牛仔裤：“把裤子褪到膝盖，左腿。”
“别碰我……”夏橘猛地后退一步，撞在傅明寒怀里，声音里带着点委屈，“傅哥，……不打行不行？三厘米而已，我不在乎……”
“我在乎。”傅明寒扶住他的腰，声音沉而软，“宝宝，我想让你站得高一点，再高一点。”
少年的身子僵了僵，眼眶忽然有点热。他知道傅明寒疼他，从三年前把他从那个冷冰冰的家接来，就把他宠成了宝贝。可他总觉得自己不够好——成绩一般，长得不高，还挑食，像个永远长不大的累赘。
“可是打针痛……”他的声音弱了下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撒娇。
傅明寒叹了口气，把他拉到沙发边：“我抱着你打，好不好？”
夏橘的脸瞬间红透了。十八岁的大男孩，被人抱着打针，说出去能被笑一年。可他看着傅明寒眼底的温柔，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傅明寒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后背靠着他的胸膛，一只手圈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拿着针管。
傅灵寒站在旁边指导：“捏起大腿外侧的皮肤，针头斜三十度扎进去，推药慢一点。”
夏橘的身体绷得像块石头，手心全是汗。他能感觉到傅明寒的体温透过衬衫传过来，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可当那只拿着针管的手靠近大腿时，他还是忍不住发抖。
“老公……”他的声音带着颤，“轻点……”
“嗯，轻点。”傅明寒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手指轻轻捏起他大腿上的肉——少年挑食，身上没什么肉，捏起来软软的，让他的心也跟着软了。
针头碰到皮肤的那一刻，夏橘“嘶”了一声，身体猛地一缩。
傅明寒立刻按住他：“乖，不动，马上就好。”
他按照傅灵寒说的，把针头慢慢扎进去。夏橘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不是痛得厉害，是委屈——十八岁了，还要像个小孩一样被抱着打针，还要靠药物才能长高，他觉得自己好没用。
“痛……老公……老公”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头往后靠，抵在傅明寒的颈窝里，眼泪蹭湿了对方的衬衫。
“好了好了，宝宝最勇敢了。”傅明寒推药的手放得极慢，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你看，马上就推完了。”
傅灵寒在旁边看得无奈，却没说风凉话，只是等药液推完，提醒：“拔针快一点，用棉签按住。”
傅明寒立刻拔了针，用棉签紧紧按住针眼，指腹轻轻揉着：“好了，打完了。”
夏橘没说话，只是转过身，埋在傅明寒怀里，肩膀一抽一抽的。
他不想哭的，可眼泪就是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傅明寒的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丢不丢人？”傅灵寒收拾着医药箱，语气里带着点调侃，“十八岁了还哭鼻子。”
夏橘没理他，只是往傅明寒怀里缩了缩。傅明寒瞪了傅灵寒一眼，拍着夏橘的背哄：“不哭了，带你去吃小龙虾？”
“要十三香的……”少年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
“好，十三香的，加麻加辣。”
傅灵寒走之前，把剩下的针剂和食谱放在茶几上：“周一、三、五晚上打，每次打完用热毛巾敷十分钟，别吃辛辣的——”
他瞥了眼夏橘，“小龙虾也不行。”
夏橘的脸瞬间垮了，傅明寒却笑着点头：“知道了……”
傅灵寒走后，书房里只剩下夏橘的抽泣声。傅明寒抱着他坐在沙发上，拿了张湿纸巾，小心翼翼地帮他擦脸。
少年的眼睛哭得红红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兔子，下巴还在一抽一抽的。
“还疼？”傅明寒用指腹轻轻碰了碰他大腿上的棉签，声音放得极轻。
夏橘摇摇头，小手紧紧攥着傅明寒的衬衫：“老公，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会？”傅明寒失笑，捏了捏他的脸颊，“宝宝最棒了，敢打针就是勇敢的小孩。”
“我不是小孩了。”夏橘嘟囔着，却没推开他的手。
“是，我们宝宝是成年人了。”傅明寒顺着他的话，帮他把裤子拉好，“走，带你去买冰淇淋，草莓味的。”
“真的？”夏橘立刻抬起头，眼睛亮了亮。
“真的。”傅明寒起身，牵着他的手往外走。
冰淇淋店的玻璃柜里摆着五颜六色的甜筒，夏橘选了最大的草莓圣代，上面堆了满满一层奶油和草莓。
他小口小口吃着，嘴角沾了点奶油，像只偷食的小猫。
傅明寒坐在对面，看着他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
晚上睡觉前，傅明寒给夏橘的大腿敷了热毛巾。
少年趴在床上，任由他轻轻按着针眼的位置，声音软软的：“老公，明天能陪我去买篮球鞋吗？”
“可以。”傅明寒帮他盖好被子，坐在床边，“想要哪款？”
“就上次看的那双黑蓝色的。”夏橘转过身，看着傅明寒，“等我长高了，就能扣篮了。”
“嗯，一定能。”傅明寒摸了摸他的头，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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