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于LOFTER复制,粘贴至话本】
———
01|
雨,淅淅沥沥,缠缠绵绵。
聆听雨吟细沙。清风轻起,竹叶织打索萧。
泼墨晕染云间——纠织的墨色,晕染的白霭,绘成水墨青天画卷。
几点零星的光芒透过云层,是为人区分昼夜。
无人知晓,有人葬在这片静谧的竹林。无人明了,埋葬的是何人。
大抵是的?
不速之客闯入了这片无人之境。
不,应当叫稀客。
他好似轻车熟路,踏着散落满地的腐叶,嘎吱作响。
一路拂过金碧交织的竹叶,冷露渗浸指骨。
他知道,它们活不久了。
索性就扯下一篇,似爱抚般轻吻,即刻又随手抛却。
雨水打湿的它不堪重负,飘摇分秒后,浑身湿漉的落地,沾满了泥泞,再不能起了吧……?
用手拨开最后一层竹枝,直通目的地的路摆在眼前。
他看向矗立在土堆上锈迹斑驳的剑,沉吟许久。
『……看来以后得常来了。』
拔剑而出,垂凝手中赝品,仿若熠熠生辉。
当然,那是过去式。
——它早在不知哪些年份成了破铜烂铁。
雨落在还未生锈的剑身,光寒倒映雨丝,雨丝反照光寒,互相帮衬。
恰似过往,世事云烟成雨落逝。
款款悠悠,岁月长河光影如梭。
忘寄那年,花开半夏匆匆过客。
……
游离间,将剑抛却一边了。
土堆上落了许多竹叶,大多都已腐烂,尚且并不发臭。
腐叶下,还有许多杂草探头而出,吮吸最清鲜的朝露。
他走到墓碑前,屈膝半跪在地,颤动着擦去碑上的污泥,那歪歪斜斜的刻字立时显现出来。
由于年代久远,看不清刻为何字。
雨下大了,朦胧重影分分合合。
已然不明。
雨落扉层层雾?乱雨化悲溺泪?
终其混杂一起,落地盛放银花。
「前辈,我来看你了……」
回应的,只有雨落泉下的击鸣。
聆听风在林间的回响,乳雀立于箖箊,婉转清唱民谣。
仿佛又回到了那遥远年月……
02|
晴朗的盛夏午后。
细光疏疏,从叶缝间隙倾漱。晴光散碎一地,于树荫间忽闪,交错,挪移。眼中尽数层光叠影,只片面地见那一星半点。
蝉鸣声声,颂行别歌。
尖锐谩骂,绚烂舞曳。
目及之处,皆是美好景色大片渲染一块儿,而后由远及近,近又离远,呈一片雾虚化。
他觉得它离得过于遥远,过于缥缈了。
似乎是体味到了一种超脱凡俗的境界——滚烫的赤血不断涌出,单只麻木,仍切却领会黏腥液体在身体表面游走的美感,一种曼妙诡秘的抽离感与放松感蔓延身至心。
肉身宛若魂魄般轻灵,但实在不够自由洒脱。
大概是末尾的觉悟。
用生命换来的清明。
『安然死去……我无法瞑目啊……』
不甘的恨疯狂滋生,且也无用。
饱含着复杂心绪入了眠,恐怕再无法起了。
倏地,清风徐起,临面而轻吻。
枝叶泛起光涟——淡墨纵横的梦。
蓦然惊醒,微不可查般望眼欲穿。
碎金葳蕤,缱绻卿眼眉,鎏光间溢彩。
神来之笔,恰到好处,明媚点缀。
好一个正人君子。
起初已然末烛残灯,仅剩星火点点,可谁料滴油沾纸?
——遂剑锋所起,掀起袅袅风云。须臾间,星火燎原,扼腕息滞,末笔一纸『逐客令』。
众人皆喧嚣悚惊。
其人慢条斯理擦拭剑身,轻描淡写:
「诸位为何而不动?莫非是累了歇息!?不妨赏在下一个面子,我帮送诸位一程?!」
说罢,作势扬起剑身,做一式——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封魂断九州!」
霎时,肆行剑嚣,𩃬云漫。倒只有尘土焦灼,而不见人影了。
那些个人也便是溃走了。
『倒有几分眼色见……』
那人缓步至自己跟前。
他适时起身。
惨白的面容玷满尘末,嘴角汩汩淌着的鲜血,略有些浓墨重彩的突兀了。
随意抹去那点残垣,唇畔染殷似薄脂。
抬眼一刻,正对他人目光。
恰似流水交汇之色,凝见彼此眼眸。
心照不宣般同时转眼。
诡异的安分,倒冷场了。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终究是他先开口致谢言辞。
「倒也不必,今日仅是随手之劳罢了。」
那人说罢转身欲离,却闻步履声而后自发。
疾回身,拨剑而宛转,蓦然流转颈间。
「你跟着我作甚?我就一定是好人?你当真不怕,我实质与他们无异,只是更善于伪装罢了?!」
指尖轻触剑侧,试探性移弄,却不料熙攘得紧了。
如沐春风一笑倾,殇破赤染寸剑阴。
颈间酥痒而夹杂疼痛,新旧伤纠缠而发。
豌豆射手轻笑,踱步至利刃末端而伫。
「你这是作甚?不要命了!?」
剑清风松了剑柄,即刻收回鞘中,而立时抚上鲜血涌流处。
湿的,流动着的,滚烫且燥热的。
眸色愈发深沉,眉头蹙紧。
无意间,那鸩红竟从指缝间泄下。
那笑颜愈柔了,趋于平和。
「前辈定不是那般人,不然方才何不直接杀我?现在倒还反过来救我,我谢还来不及。无须使这等伎俩吓我。」
他执他手,轻扣指节间,想他放下,故而安抚道:
「前辈放心,我不生得金贵,破层皮罢了,死不了。」
显而易见地,剑清风不信。
「你『小伤』十余处,现在又添一抹。当真死不了?你当我蠢呢?!这不是金不金贵的问题,这是性命攸关可懂?!」
豌豆射手正欲开口劝慰,又被他打住:
「你要是不想死,就别动。我先帮你疗些伤。」
豌豆射手抬眸,眼眉含笑,徐落了手,微含倦意地阖眼。
清冽意自其指尖蔓延,宛若曝晒后浸入山泉。凉爽,舒适,潇洒快活。
不久,肉体的钝痛竟逐渐削薄了。
他真是有些惊讶。很难想到一位剑客会行疗伤之法,还是替一个素不相识之人疗伤……
『真够稀奇……』心说也罢,其实用不着他来救,自己过会儿便痊愈了。不过是为表明对那位前辈的信任所做的一点牺牲罢了。
本还想演个失血昏迷的俗戏,不承想皆为空幻想了。
剑清风将放在他脖颈处的手收回,眉头微皱:
「好在我习得些医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是真作死,伤重还硬往剑上撞,下次别这样犯傻了。。」
「……你跟我回剑冢吧。我方才观你天资聪颖,是个好苗子, 细心栽培,日后定能长成参天大树。」
豌豆射手展颜,作揖一礼:
「多谢前辈。」
剑清风轻笑。手袖一扬,清风乍起,双影霎阙。空使残风独享仲夏晚霞。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