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录制的第七天清晨，一辆黑色保姆车碾过湿漉漉的柏油路面，停在酒店旋转门前。车门滑开，先落地的是一双锃亮的切尔西靴，接着是包裹在黑色西装裤里的修长双腿。
"各位早上好。"
低沉的男声让早餐区所有人同时抬头。范丞丞的叉子悬在半空，奶油顺着华夫饼边缘滴落。站在餐厅入口的男人摘下墨镜，锐利的眉眼像是用刀刻出来的——国际超模林墨，连续三年登上MDC榜单Top3，最近刚拿下某奢侈品牌全球代言。
导演组显然早已知情，迅速架起摄像机。总导演举着喇叭宣布："欢迎我们的新嘉宾！林墨将加入蓝队，替代临时退出的周深。"
范丞丞注意到白鹿的叉子"当啷"掉在盘子上。她的脸色瞬间苍白，手指无意识地摸向锁骨处的月牙疤痕——这个动作范丞丞现在已经很熟悉，是白鹿焦虑时的习惯性动作。
"惊喜吗？"林墨径直走到白鹿身边，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白鹿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指节因用力握拳而发白。
范丞丞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转向他，包括林墨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范丞丞，对吧？"林墨伸出手，"久仰。"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腕上戴着块价值七位数的手表，表面在晨光中闪着冷光。范丞丞握住时故意用了点力，林墨却只是挑了挑眉，回握的力度恰到好处地让人不舒服。
"你们认识？"宋雨琦小声问白鹿，后者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张真源的目光在几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林墨搭在白鹿椅背上的手上。那姿势看似随意，却充满占有欲。他悄悄碰了碰范丞丞的手肘，递过一个询问的眼神。
"今天的环节是水上排球对抗赛！"导演适时打破诡异的气氛，"请新老嘉宾尽快熟悉！"
泳池边，范丞丞一边涂防晒一边偷瞄白鹿。她反常地沉默，机械地往手臂上抹防晒霜，漏掉了后背一大片区域。林墨在不远处和沙溢谈笑风生，时不时朝这边瞥一眼，每次都能让白鹿的动作僵硬几分。
"转过去。"范丞丞突然走到白鹿身后，拿过她手中的防晒霜，"你漏了一块。"
白鹿惊讶地转头，范丞丞已经将乳液挤在掌心。他的手指触到她后背时，两人同时轻颤了一下。白鹿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脊椎线条像一首优雅的小提琴曲。
"谢谢。"白鹿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范丞丞正要回应，一片阴影笼罩下来。林墨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手里拿着两杯色彩鲜艳的饮料。
"椰子水，你最爱的。"他将其中一杯递给白鹿，眼神却盯着范丞丞的手——它还停留在白鹿的后背上。
白鹿接过杯子，但没有喝。林墨似乎并不在意，转向范丞丞："听说你是综艺咖？"语气里的轻蔑像毒蛇吐信，"真可惜，我看过你给《午夜收音机》写的歌，还有点才华。"
范丞丞的血液瞬间冻结——那部小众文艺片的插曲几乎没人知道是他创作的。白鹿猛地抬头，杯子里的冰块因为她的颤抖而叮当作响。
"林墨。"她警告道。
"怎么了？"林墨无辜地摊手，"我只是好奇为什么放着音乐人不当，要当..."他上下打量范丞丞，"搞笑艺人？"
泳池里的嬉闹声突然变得很远。范丞丞的指尖发冷，那些被他深埋的自我怀疑像气泡一样浮上水面。就在这时，一颗排球精准地砸在林墨后脑勺上。
"Oops！"宋雨琦站在五米外，毫无歉意地挥手，"手滑！"
林墨转身时，宋雨琦正挽着一位陌生女孩的手臂。那女孩穿着oversize的白衬衫和牛仔短裤，酒红色短发在阳光下像燃烧的火焰——独立音乐人苏芮，以特立独行著称，去年刚拿下金曲奖最佳新人。
"抱歉各位，迟到了。"苏芮的声音像砂纸般粗糙迷人，"我是最后一位替补嘉宾。"
范丞丞敏锐地注意到林墨的表情瞬间阴沉。苏芮则完全无视前男友的存在，径直走向白鹿，给了她一个结实的拥抱。
"小鹿，"她贴着白鹿的耳朵说，声音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节目组真会搞事，嗯？"
导演的哨声拯救了即将爆炸的局面。分组结果出来，范丞丞、白鹿、宋雨琦和张真源一队，对抗林墨、苏芮、沙溢和李晨。
"规则简单！"导演举着喇叭喊，"每队派一人当'目标'坐在浮台上，其余人保护目标不被球击中！被击中者淘汰！"
白鹿主动请缨当目标。范丞丞想反对，但看到她倔强的眼神又咽了回去。他、张真源和宋雨琦呈三角阵型护在浮台周围，像忠诚的卫兵。
比赛开始不到三分钟，范丞丞就意识到林墨在针对白鹿。每一个球都带着不正常的力度和旋转朝她飞去，即使明显违规也在所不惜。第三次拦截时，范丞丞的小臂被球砸出大片红痕。
"犯规！"裁判吹哨，"蓝队警告一次！"
林墨耸耸肩，笑容不达眼底："意外。"
下一球来得更猛更急。范丞丞跃起拦截，却与同样跳起的张真源撞在一起。球划过一道刁钻的弧线，直冲白鹿面门而去。
"小心！"
范丞丞扑过去的动作几乎是本能的。他勉强用肩膀挡下那一球，却因重心不稳栽进水里。入水前的最后一瞬，他看见白鹿惊恐的表情和林墨嘴角的冷笑。
水下世界安静得诡异。范丞丞的膝盖撞到池底，尖锐的疼痛让他呛了口水。浮出水面时，他听见一片混乱的喊声。
"医护！"
"停止录制！"
"白鹿！冷静！"
白鹿跪在浮台边缘，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重复："他不是故意的...他从来不是故意的..."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料，指节发白，呼吸急促得不正常——典型的焦虑发作。
范丞丞挣扎着想爬上去，却被一双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按住。苏芮不知何时跳进水里，酒红色短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先管好你自己，帅哥。"她指了指他的膝盖，血丝正在水中晕开。
岸上，林墨正试图靠近白鹿，被宋雨琦一把推开："滚远点！"她罕见地爆了粗口，和张真源一起护住颤抖的白鹿。
录制被迫中断两小时。范丞丞的膝盖缝了三针，医生嘱咐不能碰水。他躺在医务室的床上，听着门外隐约的争吵声。
"...你他妈故意的！"这是苏芮的声音。
"她自己心理素质差怪谁？"林墨的语调冰冷。
"当年威亚事故也是'意外'？"
"闭嘴！"
门被猛地推开，白鹿站在门口，眼睛红肿但已经恢复冷静。她手里拿着一杯热巧克力，递给范丞丞时避开了他的目光。
"谢谢。"她轻声说，"为了...你知道。"
范丞丞接过杯子，指尖相触时感受到她轻微的颤抖："你们..."
"三年前的事。"白鹿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落在他的膝盖上，"当时我们在拍《云端恋人》，我是女二，他是男主。有场威亚戏，他坚持不用替身...结果钢丝断了。"
窗外的棕榈树沙沙作响。白鹿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我从六米高摔下来，锁骨骨折，三根肋骨骨裂。媒体报道说是'轻伤'，因为..."她苦笑一声，"制片方是林墨亲叔叔。"
范丞丞的胃部拧成一团。他突然明白白鹿的焦虑症和那些药片的由来，明白她为什么会在看到他保护她时崩溃——那一定唤醒了可怕的记忆。
"苏芮是..."
"当时的女主。她亲眼目睹了一切，后来在颁奖礼上公开指责林墨，事业差点毁了。"白鹿终于抬头看他，"他们分手后，苏芮和我成了朋友。"
范丞丞想说些什么，但所有词汇都显得苍白。最终他只是伸出手，轻轻覆上白鹿的手背。这一次，她没有躲开。
"下午的录制你可以请假。"白鹿说。
"不可能。"范丞丞摇头，"尤其现在。"
白鹿的嘴角微微上扬："倔得像头驴。"她站起身，犹豫了一下，突然俯身轻轻抱了他一下，"小心林墨。他讨厌被抢风头。"
那个拥抱转瞬即逝，但足以让范丞丞的心跳失去规律。白鹿离开后，医务室的门再次打开——这次是张真源，手里拿着个黑色笔记本。
"公司邮件。"他直接翻开某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修改意见，"要我彻底改掉《星屑》的歌词和旋律，说太'私人化'。"
范丞丞皱眉："因为宋雨琦？"
张真源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笔记本："他们担心...绯闻。"
"去他的绯闻。"范丞丞忍不住爆粗，"那首歌很棒，原版。"
张真源苦笑："违约金我赔不起。"他顿了顿，"而且...雨琦姐好像也生气了。"
"什么？"
"早上我把修改版给她看，她说..."张真源模仿宋雨琦冷冰冰的语气，"'原来你的音乐这么容易妥协'。"
范丞丞吹了声口哨："惨了。"他试着活动膝盖，"宋雨琦最讨厌的就是..."
"妥协。"张真源接话，两人异口同声。
傍晚，节目组临时调整环节，改为露天音乐会。沙滩上搭起了简易舞台，音响设备在夕阳下闪着金属光泽。范丞丞拄着临时拐杖到场时，苏芮正在调试吉他，酒红色短发在海风中飞舞。
"膝盖怎么样？"宋雨琦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手里拿着两罐啤酒。
范丞丞接过一罐："缝了三针，不碍事。"他环顾四周，"白鹿呢？"
"和林墨在导演棚。"宋雨琦的表情阴沉下来，"狗日的威胁要退出，除非给他solo环节。"
音乐会在争议中开始。林墨的solo表演无可挑剔——专业模特的台风加上经过调音的声音，引来不少工作人员的掌声。他下台时故意撞了下范丞丞的肩膀，笑容里满是挑衅。
"接下来有请——苏芮和宋雨琦！"主持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讶。
范丞丞和张真源同时坐直了身体。宋雨琦和苏芮走上舞台，前者穿着oversize的格子衬衫和牛仔短裤，后者则是一身黑色皮衣。两人风格迥异却莫名和谐。
"这首歌送给所有被要求'妥协'的人。"苏芮对着麦克风说，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导演棚方向。
前奏响起时，范丞丞惊讶地看向张真源——这是《星屑》的旋律，但被重新编曲，加入了电子元素。更令人震惊的是宋雨琦拿起了另一支麦克风，开始演唱。
她的声音比想象中低沉有力，带着轻微的沙哑，将歌词中的情感表达得淋漓尽致。当唱到"你眼中有整条银河"时，她的目光直接看向张真源，后者呆若木鸡。
"她...会唱歌？"范丞丞结结巴巴地问。
张真源摇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舞台："从没听她提过..."
表演结束时掌声雷动。宋雨琦和苏芮勾肩搭背地下台，前者脸上带着罕见的畅快笑容。张真源迎上去，两人说了几句什么，宋雨琦突然拉着他走向海边，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看来有人和解了。"苏芮在范丞丞身边坐下，身上带着烟酒混合的气息，"羡慕啊。"
范丞丞正要回答，一阵骚动从导演棚传来。白鹿怒气冲冲地走出来，身后跟着脸色阴沉的林墨。两人似乎在争吵，但声音被海风吹散。
"不去帮忙？"苏芮挑眉。
范丞丞握紧拐杖："她不想被当弱者。"
"聪明。"苏芮赞许地点头，突然压低声音，"听着，林墨明天会搞事。他拿到了台本，水上摩托环节打算'意外'撞翻你的船。"
范丞丞眯起眼睛："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小鹿看你的眼神..."苏芮轻笑一声，"和我当年看那个混蛋时一模一样。"
暴雨在午夜突然降临。范丞丞被雷声惊醒，膝盖一跳一跳地疼。窗外电闪雷鸣，他突然看见一个人影站在海滩上——是白鹿，只穿着单薄的睡衣，任凭雨水打湿全身。
范丞丞抓起拐杖和雨伞冲了出去。雨水很快浸透了他的T恤，伤口疼得更厉害了，但他顾不上这些。
"白鹿！"
她转过身，雨水顺着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是泪。范丞丞一瘸一拐地走近，将伞倾向她那边。
"他威胁要曝光我的病历。"白鹿的声音被雷声淹没大半，"说观众喜欢看'完美女神崩溃'的戏码..."
范丞丞的血液瞬间沸腾。他扔掉雨伞，抓住白鹿的手腕："听着，没人能逼你做任何事。不是三年前，更不是现在。"
白鹿仰头看他，雨水冲刷着她的睫毛："为什么？"她轻声问，"为什么帮我？"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范丞丞的脸。答案就在嘴边，但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快门声打断——躲在棕榈树后的狗仔拍下了他们雨中相拥的画面。
"完美。"林墨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手里晃着相机，"明早热搜见，二位。"
范丞丞想冲过去，但膝盖的疼痛让他踉跄了一下。白鹿拉住他，摇了摇头："不值得。"她的声音疲惫但坚定，"让他拍。"
林墨冷笑着离开后，暴雨中的海滩再次只剩他们两人。白鹿突然伸手轻触范丞丞的膝盖，纱布已经被雨水浸透。
"伤口会感染的。"她皱眉，"去我房间处理一下。"
酒店走廊安静得能听见雨敲打玻璃的声音。白鹿的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橙花香，床头柜上摆着那盒"胃药"。她让范丞丞坐在床边，自己跪在地上小心地拆开湿透的纱布。
"可能会疼。"她警告道，棉签沾着碘伏轻轻擦过伤口。
范丞丞倒吸一口冷气，但更多是因为白鹿近在咫尺的呼吸。她的睫毛上还挂着雨珠，发梢滴水在地毯上形成小小的水洼。
"好了。"白鹿贴上新的纱布，手指在他膝盖上方停留了片刻，"明天..."
"我会赢。"范丞丞打断她，"不管他耍什么花招。"
白鹿抬头看他，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两泓深潭。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能感受到彼此带着雨水气息的呼吸。范丞丞不自觉地前倾，白鹿没有躲开——
"砰！"
房门被猛地推开，宋雨琦和张真源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后者怀里抱着把吉他。
"抱歉！"张真源慌忙转身，"我们不知道..."
"我们写了首歌！"宋雨琦兴奋地打断他，完全无视了暧昧的气氛，"关于不妥协的！"
白鹿迅速站起身，耳根通红。范丞丞清了清嗓子："现在弹？"
"当然！"宋雨琦抢过吉他塞给张真源，"就现在！"
张真源无奈地笑了笑，手指拨动琴弦。旋律像暴雨后清新的空气，填满了整个房间。范丞丞注意到他和宋雨琦时不时交换眼神，默契得像合作多年的搭档。
雨声渐小，但风暴远未结束。范丞丞看着窗外的夜色，知道明天的挑战将比今天更加艰难。但此刻，在这个充满橙花香气的小房间里，有音乐，有朋友，有白鹿偶尔与他相触的指尖——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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