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徐楚雯正懊恼时,听到外面有人敲车窗,她猛地一激灵,脑子里立刻蹦出一个想法。
不会是她没停好车,警察来罚款了吧?!
她赶忙扭头一看,不是警察,却是一个穿了身普通黑西装的男人,笑容得体,也不像是趁夜深来骚扰单身女性的小流氓。
当然,徐楚雯坐在这么一辆车里,也没什么小流氓敢来。
不是来罚钱的,也不对她有危险,徐楚雯放心地按下车窗,问道:“你好,有什么事吗?”
那男人道:“你好,徐小姐,我叫江风城,是叶总的司机。”
许苑:“……”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哪……哪个叶总?”
姓叶的老总又不是只有她叶舒淇一个是吧。
江风城微笑道:“郑小姐和陈小姐的朋友,徐小姐您的高中同桌兼好友,被初暗恋对象躲了八年的叶总。”
徐楚雯勉强挤出一个笑来,道:“……您知道的,还挺多啊。”
江风城还是微笑道:“我的母亲在叶总小时候就是她家里的保姆,所以我知道的确实不少,您就是叶总躲了她八年的初暗恋对象这件事我也知道。”
徐楚雯:“……”
原来自己在别人眼里,是“躲了叶总八年的初暗恋对象”,“初暗恋对象”这词有点长有点新,不过……确实没什么毛病。
徐楚雯叹了口气问道:“那……有什么事吗?”
江凤城道:“是这样的,叶总让我跟徐小姐换一换,您送叶总回去,我送郑小姐和陈小姐回去。”
徐楚雯脱口就道:“不要!”
发觉自己口气有些冲,又连忙解释道:“我是说,我是郑小姐跟陈小姐的司机,并不是给叶总打工的,我不用……听她的调令吧……”
江风城道:“郑小姐跟陈小姐也是同意的。”
徐楚雯料到是这个回答了,应道:“我也可以拒绝的呀。”
一个不想跳槽忠心耿耿的打工人,老板也不好苛责吧。
徐楚雯仿照江风城的微笑笑了一下。
江风城思考了下,拿出手机在上面点了几下,过一会儿,徐楚雯听到了一声来信提示音。
然后听到江风城道:“叶总说,她今晚要蹭郑小姐和陈小姐的车回去。”
意思不就是你不当我的司机可以,我蹭你老板的车你总没话说。
江风城说完就走了,徐楚雯的笑容渐渐僵在脸上。
她坐了一会儿,还是先把车停到前面十字路口右转之后的一个停车位。
然后坐在车里,等着郑丹妮和陈珂,和……不容她再拒绝的叶舒淇。
晚上十点半的时候,徐楚雯有些发困,就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没想到却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八年前高考过后,学校组织学生回校参加毕业典礼。
毕业典礼举行的挺隆重,这是唯一一次不用全体穿校服的重要活动,操场上坐满了人,穿的五花八门,学生们的头发也染成了五颜六色的,也没有多少人认真看节目,因为高考已经过去,大家终于可以在学校光明正大地拿手机了,很多人都在玩手机,叽叽喳喳地交谈,时不时往台上瞄一眼,喝两声。
那天典礼过后,学生们四处散去,在学校里三两一群地游逛,拍照,拉着自己的朋友同学老师合影,那天的老师不会管他们骂他们,会真正把他们当做即将远行的好友,只会畅谈,欢笑,祝福。大家玩够了闹够了哭了笑了,然后陆续出学校。
这是最后一次他们集聚在这个学校,也许他们永远不会再回到这里,也许会回来看老师或者功成名就后来给学校演个讲捐个楼什么的,但也不是以在校学生的身份了。
在人群渐渐稀少,到最后已经不剩几个人的时候,徐楚雯被叶舒淇拉到学校僻静处的一座假山后。
这个地方一直是学校里小情侣约会的风水宝地,带手机人士的秘密基地,也是喜欢约架挑事的人到处拉帮结派后“聚义”地方,不过打架不会在这里打。
假山后紧挨着一个小池塘,池塘水不深,但打着打着掉进去也不是好玩的,回去上课一定会被发现。
总之,是一块青桉高中学生违规作歹的好地方。
而那天穿了一身明艳红裙,热烈似火的叶舒淇那天就是在这个地方,将徐楚雯慢慢堵到假山与自己的怀抱之间。
在徐楚雯惊慌失措的目光中,叶舒淇又紧张又满眼期盼地向她表白说:“徐楚雯 我喜欢你,我从三年前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你,我们……我们在一起吧!”不等徐楚雯做出回应,而叶舒淇又倾身上去,在徐楚雯的额头轻轻地,颤抖着上落下一吻。
徐楚雯大脑一片空白,突然一使力推了叶舒淇一下。
这一推,没防备的叶舒淇掉进了身后的池塘!
扑通的一声,水花四溅,溅到了还没来得及收回手的徐楚雯脸上,池水冰凉,而这刺骨凉意当即从徐楚雯脸上贯彻到了她全身。
她愣愣地看着池水里浑身湿透了,眼中带着错愕和悲痛的叶舒淇。
她听见自己慌乱之中只知道说:“我……不行,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叶舒淇擦擦脸上的水,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你难道……对我没那个意思吗?”
不怪叶舒淇惊讶,先不说叶舒淇本就是被从小养成了自信的性格,主要是高中时徐楚雯对叶舒淇的态度,让包括叶舒淇在内的大多人都觉得,徐楚雯是喜欢叶舒淇的。
徐楚雯我我我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当时心里在想什么呢?八年来,徐楚雯不管是做梦,还是平日里一没事就无端想起这幕时,都只想到一种答案。
她想逃!
出自本能的,像一只兔子嗅到了猛兽到来的气息感受到致命的威胁时一样,只想逃!拼命逃!
而就在叶舒淇正要从水里出来时,徐楚雯踉跄一步,转身头也不回地逃了。
可跑出校门口的时候,她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她只能扶着墙,一步步挪着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最后蹲到了已经离学校比较远的一条马路旁,坐在了马路沿上,将自己缩成一团,拿出手机装作是坐下玩手机的样子,盯着手机哭的发抖。
哭什么呢?在她脑子重新恢复了思考能力的时候,她想到的第一件事是今天正是叶舒淇的生理期,虽然在夏天,但那地方僻静,平时阳光就照不到,更别说现在快到晚上了,水肯定是很凉,很凉……
她又想到,叶舒淇被自己推下去,有没有磕到有没有受伤……
她越想越害怕,越心急,她想回去,这念头刚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里叫嚣起来就被那句叶舒淇说的“我喜欢你”给吓回去了。
回去了怎么办?怎么面对她?如果答应她的表白,那徐楚雯就要走一条及其难走的路——同性恋,同时也是一个负债的穷家女跟一个有钱有势的千金小姐谈恋爱。在那时,同性恋虽已经被不少年轻人所接受了,但依旧要面对很大的压力,并且没有法律保障。
万一只是叶舒淇一时兴起,以后哪天觉得同性恋这路不好走了撑不住了家里或是别的地方的压力了,没兴趣了,想抛弃她简直易如反掌,那时候的徐楚雯该怎么办?或者在这一段根本毫不对等的关系里,徐楚雯做的不好了叶舒淇不高兴是完全可以影响她的事业和前途的,到了社会上很多事可以用钱用权势来解决,这些叶舒淇都不缺,而她徐楚雯没有。
其实所有人都没有猜错,徐楚雯喜欢叶舒淇是真的。
但当时的徐楚雯不会跟叶舒淇在一起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