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四海八荒的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转眼已是百万年光阴。

娇娇坐在太晨宫后院的秋千上，鱼尾轻轻摇晃。她望着远处云海中若隐若现的昆仑虚，嘴角不自觉扬起温柔的弧度。东华从身后环住她，银发垂落在她肩头："在想什么？"

"在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娇娇靠在他胸前，"那时你还是个冷冰冰的天地共主，现在却成了整天粘着我的老头子。"

折颜端着桃花酿走来，闻言轻笑："他哪里老了？昨夜不是还——"

"折颜！"娇娇羞恼地打断他，耳尖泛起粉色。墨渊正好练剑归来，见状了然一笑，接过折颜手中的酒壶给娇娇斟了一杯："别理他们，喝点酒。"

这样的日子，他们已经过了太久太久。

圆圆——现在该称他为天帝陛下了——偶尔会带着孙辈们来看望他们。平平和安安也各自成家立业，一个是威震八方的战神夜华，一个继承了太晨宫的灏明尊神。孩子们都很孝顺，时常劝他们多出去走走。

"父君，娘亲，四海八荒现在可美了。"圆圆坐在娇娇身边，像小时候一样依偎着她，"我特意命人在昆仑山脚种了一片桃林，比折颜上神的十里桃林还要大。"

娇娇慈爱地抚摸长子的头发，忽然觉得有些恍惚。百万年时光，对这个曾经活泼的小人鱼来说，竟也如白驹过隙。

这日清晨，娇娇在梳妆时发现镜中的自己眼角多了几道细纹。她怔了怔，伸手触碰镜面。她虽寿数绵长，却终究不是永生不灭的尊神之体。

"怎么了？"东华从身后抱住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镜中。

娇娇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我好像老了。"

东华的手指僵住了。他转过娇娇的身子，银紫色的眼眸里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别胡说，你还和当年一样美。"

但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一天终将到来。

三个月后，娇娇开始频繁地感到疲倦。她的灵力在缓慢地流失，就像沙漏中的细沙，无论如何挽留都会从指缝间溜走。三位尊神寻遍四海八荒的灵药，甚至不惜损耗自身修为为她续命，却只能延缓，无法阻止。

"别这样..."娇娇虚弱地握住折颜的手，看着他因过度输送灵力而苍白的脸色，"生死有命，我们不是早就看透了吗？"

墨渊沉默地坐在床边，握着她的另一只手，指节发白。东华站在窗前，背影僵硬如石雕。

最后的时刻来得很快。那日清晨，娇娇突然精神好了许多，甚至能下床走到院子里看桃花。三位尊神陪在她身边，谁都没有说破这是回光返照。

"我想吃东华做的糖醋鱼。"娇娇突然说，眼睛亮晶晶的，像极了当年那个贪吃的小家伙。

东华立刻起身去厨房，动作快得几乎像在逃跑。折颜和墨渊对视一眼，默契地退到一旁，给东华留出独处的时间。

厨房里，东华握着菜刀的手在发抖。百万年来，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锅里的油热了又冷，冷了又热，他却迟迟没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