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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海棠花落

半边海棠映山河

晨光熹微,天边牵出一条条橘黄的光暮,一夜过后,外面的海棠花落了一地。

南宫璟抱着怀里的巫阿南将被褥又裹紧了几分,清早的无极峰极冷,四周都弥漫着雾气。

这小娃娃不知为何爱粘着他,但总归是不再哭闹,于是南宫璟就这样抱着巫阿南睡了一夜。

怀里的小人似乎是感受到了点小动静,睡梦中又攥紧了几分南宫璟的衣裳,嘴里轻声的喊着“阿姐”。

南宫璟一愣,随后轻笑出声。

原是把自己认作了阿姐。

只是,寻常人家小孩受到惊吓不应该是先唤爹娘么?

还是得寻师父问问。

正想着,门就裂开了一条缝,云游师尊从外头走了进来,他今日难得还在无极峰,似是许久未见到几个徒弟,声音有些许的不自然:“徒儿们都醒了么?”

南宫璟隔着被褥拍了拍缩在自己怀里睡觉的巫阿南,他小脸通红,一只手还攥着南宫璟的一缕发丝,有种说不上来的依赖感。

云游师尊奇怪:“这小娃娃怎的跟认识你似的?”

“大底是把我认作了阿姐。”南宫璟平静的说。

“你是男娃!”云游师尊不平静的说。

随后大手一挥,掀开了所有徒儿的被褥。

醒着的南宫璟:?

半醒的付羽尘:??

被冻醒的阿尔斯楞:??!

阿尔斯楞要嚎了,但没嚎出来,有人比他先嚎出来了。

只见南宫璟怀里的小娃娃先是从床榻上爬坐起来,望了一圈屋里的人之后,两眼一闭就开始嚎啕大哭。

巫阿南:“呜——呜哇阿——呃呃!”

他嚎的颇有云游师尊那头金毛狮神兽的架势,还把自己给嚎咳嗽了,脸蛋咳的通红。

给师徒四人都看呆了。

外头的神兽原本睡的好好的,听见巫阿南的哭声后惊得撒腿跑了下,一个踉跄从楼顶脸朝地摔下来,随后立马又飞快的站起甩了甩头撞开了门走到几人之间。

巫阿南还在嚎,这回南宫璟不好使了,阿尔斯楞朝着巫阿南扮鬼脸都不顶用的那种。

神兽气的用头顶了下云游师尊的屁股,嘴里发出“哼哼”的声音,大意就是催促着他快点出去。

云游师尊头顶冒出个小小的问号。

云游师尊被自家神兽推了出来并带上了房门。

被关门外的云游师尊:“阿?”

屋内巫阿南不嚎了,只坐下来安静的掉着眼泪,边掉还边用小手抹。

金毛狮屁颠屁颠的跑到巫阿南跟前,用毛茸茸的大脑袋去蹭他,然后又去蹭南宫璟,南宫璟还在发懵中,于是他又跑去咬付羽尘的衣裳,付羽尘被他咬得往前带了几步。

他又跑到巫阿南跟前,脖颈上挂着的颈链“叮”的一声发出点小小的流光。

一条白金条纹的细小小蛇从束缚中跑了出来,径直攀在了巫阿南的手臂上,吐着鲜红的蛇信子盯着屋内的所有人,已然是准备战斗的姿态。

金毛狮匍匐在地,准备好往上扑的姿势,师兄弟三人也隔开了距离作好随时动手的准备。

蛇顺势攀上了巫阿南的脖颈,蛇头轻轻的贴了一下巫阿南的脸蛋,而后再看向师兄弟三人时一瞬间身形变大数倍!

嘹亮的嘶吼声响起,那架势似是要把整个屋顶掀翻。

巫阿南被这条来历不明的蛇圈在身下,大蛇挪动着身形欲要张开血盆大口,屋内金毛狮也瞬间身形变大数倍,周身还绕着一圈绯红的流火。

三人退至金毛狮身后,云游师尊破门而入:“阿曼,切莫动手!”

这条蛇似乎知道自己斗不过这头火狮,只欲吓退众人,圈住怀中的人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准备随时带着巫阿南离去。

云游师尊制止住金毛狮后,朝圈着巫阿南的大蛇鞠身施礼:“阁下昨夜所见应知我们并无恶意,还请莫要吓唬我这几个年幼的徒儿。”

闻言,大蛇眸光一闪,缓慢的合上了血盆大口,但依旧是把巫阿南圈在自己身下,似乎并未因此而放松警惕。

大蛇圈起巫阿南朝房门爬去,见它要带巫阿南走,云游师尊拦住一人一蛇的去向:“纵然你已开了灵智,修为也在上乘,但山下人心难测,况且你还未化作人形,如何能照顾得了一个三岁孩童?”

大蛇朝拦住它去路的云游师尊啧声,它自然知晓自己现下无法去照顾一个三岁的孩童,可它也不能去轻易相信他人言语。

巫阿南是最首要的,它答应过契约主要护巫阿南周全的。

被圈起的巫阿南拍拍圈着自己的蛇尾,嘴里喊着“默默”。

大蛇动作一顿,巫阿南继续轻拍蛇尾,稚嫩的童声在屋内回荡:“要默默。”手却指向在云游师尊身后的南宫璟。

南宫璟从云游师尊身后出来,学着自己师父的模样也对着大蛇抱拳鞠躬:“还望前辈见谅,前辈孤身一人尚未化形,小弟弟又尚且年幼,下山后只怕更加险阻,倒不如让他留在无极峰,我们也好生照料。”

云游师尊乘胜追击:“我二徒弟所言极是,如若我真要做些什么,在束缚住阁下后便就做了,何须等到今日,还望阁下三思。”

圈起巫阿南的蛇尾早已放下,巫阿南一头就扎进南宫璟的怀里,南宫璟顺势弯腰将他抱起。

三岁的奶娃被抱起发出咯咯的笑声,随后将小脑袋埋进南宫璟的颈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眼神瞬间又湿润了起来,嘴里依旧重复着那句“要默默。”

明明这小娃娃也才十二岁。

大蛇眼神暗了片刻,见巫阿南亲近南宫璟,昨夜所见,这几人也确实未有伤害巫阿南的举动,南疆圈地护巫阿南时自己也受了伤,现下着实精力不足。

大蛇攀爬过去,蛇头轻贴了下还在独自伤心中的巫阿南,很轻的碰了下他的额头,算是安抚。

转头看向云游师尊,吐出鲜红的蛇信子,一瞬间身形缩小,叮的一声,一束白金光束飞入巫阿南的银手镯上。

这算是同意了将巫阿南留下来由他们照料。

“哇噻!”阿尔斯楞惊呼出声:“师父你从那拐来的贵公子才三岁家族就给他捉了只契约兽?!”

“不是他的。”旁边南宫璟抱着巫阿南给他轻轻拍背安抚。

巫阿南小小的一团缩在南宫璟怀里,隐约又有了要哭的架势,却又忍住不嚎,湿意只在眼眶里打转了几下,抬头看了眼周围的人,又把头埋进了南宫璟的颈间。

付羽尘走近,早发觉巫阿南一身服饰不同寻常。

身上披的那件薄如丝绸的衣裳分色鲜明,上段紫色流银;下段青灰垂落,覆盖上细小的流苏,腰间还绕着一圈红色线圈,根根攀绕交织;两只脚还戴着银环。

银器太多了,不似忆临洲人所着的服饰。

付羽尘把目光看向云游师尊轻问出声:“师父,他不是我们洲内的?”

“不是。”云游师尊回自己大徒弟,见巫阿南此时模样着实可怜,便给他念了小咒,巫阿南半磕的眸子霎时间就给彻底闭上了。

小娃娃还是要多睡会的好阿。

云游师尊小小的感叹了一下。

南宫璟顺势将巫阿南放在床榻上,被褥盖好。

师徒四人出了卧房。

无极峰的清早极冷,但在云雾散开后,晨间的寒意便被尽数驱散,取而代之的是淡雅的花香和和煦的阳光。

“师父。”三个徒弟跟在云游师尊身后,付羽尘率先出声询问:“既不是忆临洲内的人,那是?”

“为师在南华州的一块地方瞧见的,这小娃娃昏睡在那,但不知为何他所在的那块地,方圆百里都是稀奇古怪的花草药植。”说完,云游师尊停住,脚下落了道结界。

海棠花图案在脚下生出而后绽放,光束在四人脚下窜出,一瞬间周围景象迅速变化成了另一副模样。

怒阿曼喷出赤红的火焰,被毒雾笼罩的那块地瞬间破出一道口子。

怒阿曼是永天山的神兽,喷出的神火至纯至阳,是破除毒雾的最佳选项。

火焰破开道口子后,怒阿曼越发的卖力舞弄,很快,被毒雾笼罩覆盖的土地上就出现了一条能容纳人进出的小道。

云游师尊跟在怒阿曼身后,毒雾笼罩的地方生长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灵植,模样怪异却异常的好看,有几株还拢着含苞待放的莹白花朵,但株株都散发着诡异的白光。

且,每株灵植下都有着一个毒物守在其中,毒物蹲守,毒植攀附,看起来不像是汲取灵植的能量,反倒更像是在守着什么东西。

不远处传来了巨兽的嘶吼声,那道嘶吼声与之前卧房里相差无几,恐吓的声浪将试图靠近巫阿南的妖兽都吓退到三尺之地。

云游师尊带着师兄弟三人来到大蛇圈护的底盘,却见这大蛇的身形比在卧房里见过的还要生猛数倍!

它脖间部分鳞片炸开,头顶两侧有着两个凸起的小点,看着像未开花的小苞,尽管身上早已遍布撕咬的痕迹,尾部撕裂的伤口血迹斑斑可怖到见骨,但圈着巫阿南的那块却完好无损。

血水混合着嘶吼声,大蛇再次圈起巫阿南,鲜红的蛇信子外露,身上淌着金光,张开血盆大口,尖利的毒牙蓄势待发,只要谁敢往前一步它就一口咬住那猎物的脖颈。

下一秒,云游师尊带着怒阿曼出现,怒阿曼一爪拍飞旁边挡路的妖兽,脚下走过的地方都生出一片赤红的流火,在焰火的灼烧下毒雾骤减。

大蛇发出尖锐的嘶吼声,目光紧盯着突然闯进来的一人一兽。

“诶?!”阿尔斯楞发出一声疑问:“这是留影象?”

“嗯。”云游师尊轻揉了下阿尔斯楞的头,意示自己的三个徒弟继续看下去。

留影象里,云游师尊手中掐花,花片掉落下来凝成细小白雾,怒阿曼与大蛇撕斗在一起,大蛇张开嘴却无从下口,原因无他,只因怒阿曼身上神火蔓延,烧得大蛇迅速退出三里地痛苦的在地上翻滚。

云游师尊手点眉心,一束流光窜出,大蛇便不见了踪影。

大蛇不见,毒雾迅速又扩展开来,怒阿曼燃起周身的流火,一人一兽朝着昏睡的巫阿南扑去,而后远离了这片毒雾覆盖的地带。

“——咔嚓!”

云游师尊划出的结界生出了一条裂缝,周围毒雾瞬间失控蔓延开来,云游师尊眼神一颤,手中海棠花枝变化为一根藤条,圈起自己的三个徒弟放入怒阿曼背上。

怒阿曼脚下生出焰火画出一个圈,毒雾在触碰到的瞬间便消散。

师兄弟三人明显察觉到眼前影象不对,如若是留影象的话,里面的东西应当都影响不到进来观看的人,但这留景象中的毒雾似乎不同寻常。

脚下海棠花图案生出光亮,师徒四人从留影象中被拉回。

头顶烈阳高照,几只小鸟立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唤,付羽尘从怒阿曼背上跳下来:“这毒雾似乎不同寻常?”

南宫璟和阿尔斯楞也翻身下来,一同看着自家师父。

云游师尊点头,随后半是神秘半是调笑道:“所以你们的这个小师弟,身份似乎非比寻常。”

“哦。”

得到的是三个徒弟冷淡的回答。

云游师尊不可置信:???

怎的都没反应?

南宫璟无奈的叹了口气,点出疑惑:“师父,我们几个身份似乎都非比寻常。”

因为同样都是如此,所以才不作惊讶。

云游师尊摸了摸自己的脑瓜。

也是,他这几个徒弟随便拉一个出去那身份都是响当当的,也怪不得他们都没反应。

云游师尊了然,云游师尊“嘿”的一笑:“太久没回险些都记不得了。”

给旁边的阿尔斯楞看乐了:“您也知晓您太久没回了阿。”

不同于其他师尊的严肃,云游师尊向来性情洒脱,行事作风也只按自己喜好来,别说是让他规规矩矩的待在门派里教其他弟子,他连自个儿的徒弟都见得少。

虽是见得少,但他对自己座下的徒弟确实都是个顶各的好。

“所以,那毒雾是怎么一回事?”付羽尘将离题的两人思绪拉回。

云游师尊拍了拍靠过来的怒阿曼:“这毒雾应当是有人刻意为之,目的是什么为师先前还没摸透,但从方才留影象的状况来看,应当是这小娃娃的家人留下来庇护他的,包括那只契约兽。”

常山派峰顶的钟声敲响,山间歇息的鸟群被惊飞,各峰还在睡梦中的弟子也被自家门派峰顶上那个铿锵有力的钟声惊醒,随后各个山峰的弟子都有序的来到御台开始了晨练 。

云游师尊轻笑了声,示意三个徒弟,“去吧,待会没看见你们,掌门又得说我太纵着你们些了。”复而又嘱咐付羽尘:“你多看着点你二师弟,他打小就身子不好。”

付羽尘领着两个师弟去御台,头也没回的挥手:“自然是我多照看着他们些。”

云游师尊望着自家三个徒弟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待到三人身影都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时,又很轻的笑出一声,看向周旁火红的海棠花林,他似乎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跟许久未见的那个人倾诉着什么。

他眸中似是闪着湿润的水光,最后却又释然一笑:“不会同我们一样的。

云游师尊:“他们,还要一同去看海棠花落呢。”

去看海棠花落,去看锦绣山河,去看太平盛世之下,你我未看完的,所期盼的,那个热闹人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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