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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直直落在前方那人身上,瞳孔微缩,脸上的从容淡静丝毫未变,只是呼吸下意识地放轻,连带着周身的气息都变得沉静下来
原是撞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这份猝不及防让她一时忘了挪动脚步
拐角的另一侧,沉夜白正迈步走来
沉夜白刚从隔壁包厢出来,步履沉稳,每一步都带着惯有的利落节奏
他本是目不斜视地朝着走廊入口的方向走,却在抬眼的瞬间,视线与前方那人撞了个正着
脚步猛地顿住,身体下意识地僵在原地,整个人也瞬间愣住
走廊里静得出奇,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餐具碰撞声,衬得此刻的沉默愈发清晰
两人之间隔着约莫五六米的距离,暖橙色的灯光均匀地洒在彼此身上,将周遭的空气都烘得有些粘稠
他看着她
这五年里,无数个深夜独处的时刻,无数次路过曾经一起走过的街巷,无数次在整理旧物时瞥见熟悉的物件,想念便会不受控制地翻涌而来
那些被他强行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情绪,那些以为早已被忙碌工作覆盖的牵挂,在视线触及她的那一刻,瞬间冲破了所有的防线
曾经以为早已波澜不惊的心湖,此刻被投下一颗巨石,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每一道涟漪里,都映着她的模样
他的眼神深邃依旧,却褪去了面对旁人时的冷硬,多了几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怔忡,就那样牢牢地锁着她,一瞬不瞬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慢了脚步,周遭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只剩下眼前这个让他牵挂了五年的人
她看着他
没有惊讶到失态,也没有刻意回避,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眼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那张刻在记忆里的轮廓,陌生的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沉静气场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没有多余的情绪流露,就那样坦然地与他对视着,仿佛只是在街头偶遇了一个许久未见的故人
没有说话,没有动弹,甚至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些
两人就那样站在走廊两端,隔着短短几米的距离,遥遥相望
过往的时光如同无声的影片,在两人之间缓缓流淌,那些被时光尘封的片段,在目光交汇的刹那,悄然浮现
暖橙色的灯光依旧柔和,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走廊的地面上,定格成一幅沉默却极具张力的画面
……
沐笙背着磨得发亮的帆布包,怀里紧紧抱着熟睡的糖糖,另一只手拖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袋口的麻绳在她掌心勒出深深的红痕
她站在一栋爬满枯藤的老式居民楼前,仰头望去,墙面的水泥大块剥落,露出里面暗沉的砖块,几扇窗户的玻璃裂着细纹,用胶带草草粘住,在雾中显得格外破败
这是她跑了十几处中介,对比了二十多套房子才定下的地方
六楼顶层,一室一厅,面积刚够四十平米,月租三百块,是她能找到的最便宜且离赵野所在老城区最远的住处
坐公交要转三趟,单程一个半小时,足够避开那个让她们母女受尽屈辱的家
糖糖的白血病不能再拖,医生说下一轮化疗必须在一个月内进行,费用至少三万块,她没多余的钱租更好的房子,只能委屈女儿先住在这里
沐笙糖糖乖,我们到家了。
沐笙低头,在女儿苍白的额头上轻轻印了个吻,声音轻得像羽毛
糖糖在她怀里动了动,小眉头蹙了蹙,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却没醒,只是下意识地往她温暖的怀里缩了缩
小家伙的呼吸带着轻微的急促,即使在睡梦中,也能看出身体的虚弱,那是白血病留下的痕迹,像一根细针,时时刻刻扎在沐笙的心上
她咬了咬牙,将蛇皮袋的麻绳往手腕上又缠了两圈,借着力气把袋子拖到楼梯口
楼道里没有灯,光线昏暗得只能勉强看清台阶,扶手积着厚厚的灰尘,一摸就是满手黑
台阶上布满裂缝和坑洼,有些地方还露着尖锐的石子,每走一步都得格外小心
沐笙侧着身子,一手扶着扶手,一手牢牢抱着糖糖,脚步踉跄地往上挪,蛇皮袋在台阶上摩擦着,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刺耳
爬到四楼时,沐笙的额头上已经渗满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落在糖糖的头发上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昨晚熬夜摆摊到凌晨,今早又赶了两个小时的路,加上之前被赵野打伤的地方还没痊愈,身体早已超负荷
可她不敢停下,只能咬着牙,一步一步往上爬,心里默念着“快到了,再坚持一下”
终于到了六楼,沐笙掏出钥匙,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试了三次才将钥匙插进锁孔
“咔哒”一声,门锁打开的瞬间,一股浓重的霉味和灰尘味扑面而来,让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将糖糖的脸往自己怀里又埋了埋
推开门,屋里的景象比她预想中还要破旧。墙壁发黄发黑,墙角结着厚厚的蛛网,天花板正中央有一块明显的水渍,像一张丑陋的地图,边缘还卷着皮
地面是老式的水泥地,坑坑洼洼,有些地方还沾着顽固的污渍,擦都擦不掉
客厅很小,摆不下一张像样的沙发,只有一个掉漆的木柜靠在墙角,柜门松松垮垮的,轻轻一碰就发出“吱呀”的声响
卧室更是狭小,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小小的书桌,窗户对着隔壁楼的墙壁,采光极差,即使是白天,屋里也显得阴沉沉的
沐笙将糖糖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给她盖好带来的薄被
小家伙翻了个身,嘴里含糊地喊了一声“妈妈”,小手下意识地摸索着,沐笙赶紧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
沐笙妈妈在呢,糖糖接着睡。
安顿好糖糖,沐笙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腰肢,开始收拾屋子
她先从帆布包里拿出一块抹布,蘸着从顾奶奶那里借来的消毒液,一点一点地擦拭着桌椅和窗台
灰尘太厚,第一遍擦拭时,抹布瞬间就变黑了,她拧掉脏水,又重新蘸了消毒液,反复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