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重重帷幔,范闲第一次见到名义上的丈母娘。
范闲诚然见过不少现代富豪能够借助各种手段驻颜有术,然而在眼前这古代背景下,面前之人依旧能保持如此状态,着实令他暗暗称奇。
长公主眉眼间带着几分柔弱,像是无端惹人生怜,嘴上说着让他随意坐,可范闲行礼后却无座位落座。
早知长公主这边是鸿门宴,却没想到真就一点面子情都不顾。
“你见过昭昭了?”李云睿抻出手指抚在额上,眼神朝着范闲直直看过去。
艳丽的丹蔻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却在广信宫的环境中,像一条躲在暗处的毒蛇。
稍有不注意,便会被攀缠上。
范闲脸上一怔,昭迢宫的……昭吗?
李云睿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疑惑,眼中精光微闪,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瞧我这记性,你自幼长于儋州,来京都的时日尚短,想必对宫中诸事还不是很明晰吧。”
范闲不知她唱哪门子戏,躬身接道:“望长公主赐教。”
“云嫔的乳名唤作昭昭,”李云睿揉了揉太阳穴,面上带着几分忧愁,“自她入宫,鲜少对人过问,范卿家倒是好本事。”
范闲顿住,心里跟着唤了声昭昭,面上却带出一丝苦笑:“长公主,这皇宫内眷的事情,臣过问……不大合适吧?”
——原来她乳名叫昭昭,这样想着哪怕被长公主明嘲暗讽,范闲心底还是生出几分窃喜。
长公主仔细端详了范闲好一会,才掩唇生出真切笑意:“原来范大才子如此守规矩,倒是我……多言了。”
李云睿眼底生出几分冷意,本来还想跟他打机锋的话压了又压,都被范闲几句带过了。
“……这、这,臣如何知道呢。”
说到最后,范闲的脸上还挂着一抹憨态可掬的笑意,然而,这丝笑意却在李云睿下一句话出口的瞬间消逝无踪。
“范闲,”李云睿指尖轻捻着温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那茶香在口中散开,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范闲身上,“都说‘言多必失’,如今话已出口,该如何保密呢?”
说完,李云睿便不再动作,冷眼朝他望去。
“只有死人才会保密。”这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范闲的脑海。仅仅一瞬,他便已在脑海中想了不知多少反击的方法。
迅速往后退两步,身体微微屈膝,调整至最利于爆发发力的起始姿态,就能最大程度压制对方。
可他能动吗?
能在广信宫动刀具吗?
——不能。
这是阳谋……动了,他会死……或者说,不死也会脱层皮。
此时的范闲,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只当自己确为范建庶子。
以至于,自认为容错率低的吓人。
可他不想死。
也不能死。
他还没将她带出皇宫,那缕风该是自由的。
李云睿的面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就这般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没有丝毫的愧疚与犹豫,在她看来,要除掉这个人人皆知踏入广信宫的未来女婿,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那本就只是她布局中的一颗棋子,棋子阻碍了她的计划,那么将其除去便是理所当然之事。
——她是个疯子!
范闲心底发寒,可面前这个令人发寒的女人,依旧面不改色地说:“看来你也知道的,我想杀你。”
“你说,我要是杀了你,婉儿会更怨我,还是……”
李云睿尾调提的高高的,范闲的心也跟着悬起。
重新进来的女侍,腰上缠着不易察觉的软剑近身上前。
即使范闲心中惊骇,却依旧没有先动作,任由女侍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刺杀公主,这锅他可背不动,所以,动不得。
见他这般能稳住,李云睿这才正视他。
李云睿挑眉,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范闲躬身往后退了几步,引得她娇笑开口:“想不到婉儿未来夫君还有如此魄力……我也挺喜欢,不过,莲花灯什么的还是不要往昭昭那边递了。”
“昭昭不喜欢。”轻描淡写扔下这句,长公主摆手就要挥退他。
“便是喜欢,也轮不到你去送。”
你算什么东西?
也能得她青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