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亿

黎语枫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直白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微发热。

这家伙，越来越会说这种话了。

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催促一句：“好了好了，知道了，快开车吧，别耽误正事。”

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加上车里暖气开得足，黎语枫靠在椅背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她再睁开眼，是被陆墨昭轻轻拍醒的。

“语枫，到了。”

黎语枫揉了揉眼睛，还有些迷糊，转头看向窗外。

方致工厂那有些掉漆的铁门紧紧关着，门口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厂区里也异常安静，听不到半点机器运转的声响。

“奇怪，怎么回事？”

黎语枫的睡意散去，眉头皱了起来，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前几天她跟方志通电话，还说生产线一切正常，怎么突然就关门了？

黎语枫走到铁门前，伸手推了推，纹丝不动，显然是从里面锁死了。

她心里那点不安逐渐扩大。

“语枫，小心些。”陆墨昭轻声提醒。

黎语枫咬着下唇，语气中难掩急躁。

“梁总那个项目对工艺要求极高，交不出东西，怕是麻烦了。”

方致是她考察了多家工厂后才定下来的，生产设备和技术人员都相对符合要求。

怎么忽然成这样了？

正当她准备拿出手机给方致打电话时，一个提着菜篮子的中年妇女从旁边的小路走了过来。

黎语枫眼前一亮，当即上前一步，十分客气。

“阿姨，您好，请问您知道这家工厂今天怎么没开门吗？”

那妇女停下脚步，扫了她一眼，微微叹了口气。

“你们是来找方老板的吧？别找了，这厂子怕是要黄了。”

黎语枫心头一沉。

“黄了？什么意思？”

“我也是听说的。”妇女把菜篮子换了个手，“说是老板外面欠了一屁股债，资金链断了，工钱都发不出来了。”

“前天还好好的，昨天突然就这样了，工人都闹着要工资呢。”

“厂子里的东西，能搬的都快被债主搬空了。”

妇女脸上带着惋惜，唉声叹气的又走了。

黎语枫站在原地，脸色有些难看。

资金链断裂？欠债？

她可从来没听方致提过。

她抿了抿唇，立刻按下了方致的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通，听筒那边传来乱糟糟的声音。

“方总，是我，黎语枫。”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方致低沉疲惫的声音：“……黎总。”

“工厂怎么回事？我人就在厂门口，大门锁着。”黎语枫压着心里的急躁，尽量心平气和的讲话。

“……厂子没了。”方致的声音含糊不清，“我对不住你，黎总……项目……搞砸了……”

“你现在在哪儿？”黎语枫打断他的道歉。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是一个地址，“星河公寓，B座，1703。”

“我马上过去。”黎语枫挂了电话，转头看陆墨昭。

“去他家看看。”

陆墨昭没多问，点点头，拉开车门。

车子重新启动，黎语枫靠在椅背上，眉间紧蹙。

方致这个人，她接触过几次，虽然算不上多精明，但做事还算踏实。

怎么会突然就落到这个地步？

欠债？是赌博了还是投资失败？

不管是什么原因，梁总的项目是耽误不起。

星河公寓是市区一处还算不错的中档小区。

两人找到方致口中的地址，敲了敲门，半晌后，方致才出来开门。

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黎总。”方致声音沙哑，侧身让开，“进来吧。”

黎语枫和陆墨昭走进去。

客厅里一片狼藉，方致晃晃悠悠地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了下去，又拿起茶几上半瓶的酒，仰头灌了一口。

黎语枫看着他这副颓废的样子，眉头紧锁。

“方总，到底怎么回事？”

方致抬起布满血丝的眼，扯动嘴角，露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呵……被坑了。”

“合作方……朋友介绍的……”

他仰头又灌了一口酒，断断续续吐露。

“信了……交了定金，我这边加紧生产……货好了，那边……那边公司直接宣布破产了！”

“尾款？一分钱都要不回来！”

他把酒瓶砸在茶几上，“哐当”一声脆响，玻璃碎片溅开。

“原料钱，厂里垫的……现在货全砸手里了！钱也没了！”

“我他妈就是个蠢货！信什么朋友！信什么狗屁交情！”

黎语枫看着他这副样子，没有出声安慰，也没有指责。

工厂突然倒闭，对她的项目影响巨大，但此刻追究责任毫无意义。

必须先弄清楚状况，找到解决办法。

“现在厂子有多大的资金缺口？”

方致动作一顿，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过了半晌，才转头看她。

“……至少，一个亿。”

客厅里静默了几秒。

陆墨昭站在一旁，未发一言，只是微微侧头。

他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冷静，与方致的崩溃形成鲜明对比。

黎语枫评估着方致此刻的状态，也评估着方致工厂的潜在价值。

他的工厂设备虽然不算顶尖，但在同类工厂里属于中上水平，技术工人也有一批熟手。梁总的项目只是第一步，后续完全可以承接更多业务。

这个厂子，不能就这么黄了。

“我收购你手上的工厂股份。”

方致抬起头，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工厂的设备和技术基础不错，我预估过价值。”黎语枫继续，语气没有丝毫波动，“我出价一个亿，要你手里百分之六十的股份。”

方致彻底僵住，嘴巴微张，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女人。

她不是来追究项目搞砸的责任的？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难以言喻的狂喜混合着荒谬感。

他甚至没去细想，黎语枫一个刚回黎氏没多久的人，哪里来这么大一笔钱。

“你可以考虑三天。”黎语枫冷静补充。

她需要时间筹措资金，也需要他冷静下来，签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件。

方致立刻摇头，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

“不用考虑！不用！”

他从沙发上挣扎着站起来，因为动作太猛差点摔倒。

“只要黎总……只要你真能拿出一个亿，我现在就签！立刻签股份转让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