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再试一次？

关肃言简意赅地应了声“是”，手指在控制屏上轻点几下。

屏幕上，代表谢倦铭生理体征的各项数据曲线开始平稳跳动。

一切都在正常进行。

谢倦铭的状态看上去很平稳，就像睡着了一样。

黎语枫盯着屏幕，心里却没底。

这个实验，到底能不能触碰到谢倦铭失忆和性情大变的核心？

会不会反而刺激到他，产生不可预料的后果？

体验预计需要一个小时。

封闭的检测室里有点闷，各种仪器运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让人有些心浮气躁。

黎语枫看了看时间，觉得一直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不如出去透口气，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回来。

她刚转过身，还没迈开步子，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黎总！谢总情况不对！”

黎语枫心脏一缩，豁然转身！

只见实验床上，原本安静躺着的谢倦铭，此刻身体正剧烈地抽搐起来！

监控屏幕上，代表他心率、脑电波的曲线变得像狂风骤浪般起伏不定，刺耳的警报声也响了起来！

“快停下！立刻停止实验！”

黎语枫快步冲到床边，伸手就想去摘谢倦铭的眼罩，想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谢倦铭！谢倦铭你醒醒！”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眼罩边缘的时候，谢倦铭那只原本紧握的右手，毫无征兆地猛然抬起，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

黎语枫猝不及防，手腕被捏得生疼，整个人彻底懵了。

更让她震惊的是，谢倦铭戴着眼罩，明明看不见，却仿佛能精准地听出她是谁。

“……别走……枫……别离开我……”

枫？

是在叫她吗？

黎语枫大脑一片空白，呆立当场。

周围几个年轻的员工也全看傻了眼，一个个张着嘴，面面相觑。

“我没看错吧？谢总抓着黎总的手？”

“还让她别走？天呐……他俩不是早分手了吗？黎总现在可是……那位陆三爷的人啊！”

“嘘！小声点！你忘了？谢总失忆了啊！可他怎么还记得黎总？还叫得这么……”

“难道他们俩旧情复燃了？不对啊，谢总不是结婚了吗？”

“啧啧，这关系也太乱了……”

另一个稍微年长点的员工看不下去了，低声呵斥了一句。

“都别瞎猜！黎总什么眼光？陆三爷那样的人物，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对黎总还那么上心，她还能看得上谢倦铭？吃回头草也不是这么吃的！我看谢总是真出问题了，赶紧想办法！”

周围那些压低了嗓门的议论，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嗡嗡作响，却钻不进黎语枫此刻格外专注的耳朵里。

他怎么会……

他不是失忆了吗？！

她倏地一抽手。

谢倦铭没料到她会突然用力，再加上他身体刚经历过剧烈反应，竟真的被她挣脱了。

“谢倦铭！”黎语枫的声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急促，“清醒一点！体验已经结束了！”

她站直身体，稍稍拉开了一点距离，心跳快得像要撞出胸腔。

躺在实验床上的谢倦铭，动作有些迟缓地抬手，摘下了那个全覆盖式的黑色眼罩。

适应了一下房间里的光线，他的视线聚焦，直直地落在了黎语枫脸上，似乎有些困惑。

这眼神……看得黎语枫心里莫名一堵。

谢倦铭终于动了动有些干涩的嘴唇，声音还有些沙哑。

“结束了？为什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不是说……一个小时吗？”

“快？”黎语枫差点气笑了，“谢总，你刚才……感觉怎么样？”

“刚才在体验过程中，你的身体反应非常剧烈，各项生理指标都飙升到了危险值，全身都在抽搐。看上去……很痛苦。”

谢倦铭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痛苦？没有。”他摇头否认，“我……我不记得有什么痛苦的感觉。”

黎语枫心头一惊，上下扫视一圈。

他不记得了？那刚才那副样子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谢倦铭的眼神飘忽了一下，“感觉好像……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我看到一个背影……”

“一个很熟悉的背影，穿着白色的裙子……我想追上去，想看清楚她是谁，可是怎么跑都追不上，她越走越远……”

“我看不清她的脸，但就是觉得……心里特别难受，特别……悲伤。”

黎语枫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攥了一下，骤然收紧。

大学毕业舞会上，她穿的就是一条白色长裙，和谢倦铭跳了第一支舞。

那是他们关系最甜蜜的时期。

就在这时，谢倦铭的目光再次锁定了她，带着恳求。

“黎语枫，你能不能……让我再试一次？”

“我必须再试一次！我一定要看清楚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她对我来说一定很重要！”

黎语枫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刚才他那副样子，谁知道再来一次会发生什么？

“不行。谢总，你刚才的身体状况非常危险，再进行一次，可能会对你的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谢倦铭却像是完全没听进去，固执地看着她。

“我不在乎！身体怎么样无所谓！我只想知道她是谁！我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什么我一想到她，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像是欠了她很多很多……”

黎语枫听着他这番话，心头一颤。

当初，在她亲眼撞见他和付双双纠缠不清的时候，他的愧疚在哪里？

在他为了新欢，毫不犹豫抛弃他们多年感情的时候，他的愧疚又在哪里？

现在，他结了婚，忘了她，却对着一个虚无缥缈的背影说愧疚？

真是天大的笑话！

“谢总，你现在情绪太激动，身体也需要休息。”她避开了他灼人的视线，“今天的体验到此为止。如果你实在想弄清楚，等你身体状况稳定了，明天再说。”

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谢倦铭死死地盯着她，想从她脸上找出些什么，最终，也只能颓然地坐在床上。

“……好。”

黎语枫没再多看他一眼，转身对旁边已经恢复镇定的工作人员吩咐。

“关肃，安排人送谢总回去休息。陈医生，血样的事情拜托你了。”

交代完，她不再停留，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间检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