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斯底里的疼痛终会停歇,留下的不过是伤口结痂脱落后一触即疼的酸胀涩意。
曾经下定决心将感情的猛兽锁进不见天日的黑屋,却发现曾经性能良好守住心防的铁锁早已生锈,根本无法阻止突如其来的肆虐,便索性放进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位置,时时拿起来检视一番,每次都会有一点点不同的体味,原来不知不觉间,命运一直在悄悄把那根细线系紧,然后毫无预警地拦腰斩断,徒留两个人各自捂着不见血的伤口,黯然神伤。
然而,谁也不是离了谁就不能活。生活在继续,骨子里的那份信仰从来都是活下去的最大动力,险象环生的训练容不得半分失神与大意。只是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两个人都会想起那个演习会合的夜晚,仅以呼吸相伴也能带来安心与满足,可是现在,耳机那端再也传不来熟悉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炮火纷飞的喧嚣与永无止境的冰冷命令。
从来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被情所困,不是兄弟,不是战友,不是搭档,更不是情人,似乎已经没有词语可以准确定义他们的关系,如果硬要说,大概也只有伴侣能够勉强合适,心理上的认同早已超过一切,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分手与不承认又怎么能撼动分毫。
一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足够将高傲的雪狼打磨成敏感锐利的豺狼;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却也足以让自以为坚强的雪豹产生从地狱回到人间的快感。告别死神浑浊的鼻息,两个人踏上那片故土的同一个念头都是不顾一切地想见对方,然后又同样小心翼翼地将那份不小心泛滥的情感仔细地叠好打包,再次压进沉甸甸的责任下方。
至于那场演习之间的相遇,也很难说是命运的恩赐还是恶意捉弄,假装镇定地伸出手,假装轻松地说算了,即便褪去了年少的青涩,还是无法控制疯狂的心跳声敲击耳膜,再一次,咫尺天涯。
营房里,坐立难安的少校被怀疑是不是憋着上厕所;“俘虏”营里,安静望月的上尉被取笑对月怀春。谁都懒得辩解,有些事情用不着别人理解,自己明白就好,可难就难在有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龚箭就不知道自己还想不想见陈善明,所以他庆幸选择权不在自己手里,来也好,不来也罢,自己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坦然接受。
可是龚箭没想到还会有第三种介于来和不来之间的情况,陈善明就站在距离战俘营大概二十米的地方,既不靠近也不离开,他在和另一个少校讲话。龚箭几次都看见那个少校抬脚想要离开,可又每次都被陈善明拽住胳膊拉回来继续聊。
龚箭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站起来的,就这样站在铁栏杆后面怔怔地看着那个人。后来一个勤务兵过来说了一句什么,那个少校立马甩开陈善明的手走了,剩下龚箭和陈善明在相隔二十米的地方四目相对。
皎洁的月光温柔地洒在两个同样挺拔的身影上,生生将久经沙场的狠厉化作缱绻不舍的深情。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陈善明露出一个局促的笑容便被彼时已是五号的范天雷匆匆叫走。来不及做出回应的龚箭失神地抚上眼前从不曾消失的铁栅,说不清心中冷暖。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龚箭绝对不会相信分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这种鬼话,可就在那天等人来接时,这句话就始终在脑海里盘旋回响,连带着嘴角的笑意越翘越深。
“怎么,不认识了?”趴在车窗上看着那人的表情从不耐烦到震惊再到不可掩饰的喜悦,龚箭觉得生活大抵如此,当头棒喝之后就会送来加倍的补偿,慰藉人心。
就算多了眼角的细纹如何,就算多了对方不了解的过去又如何?当年心中那扇颓败破落的大门被对方长驱直入地推倒后就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所谓道义与责任的选择终究掩盖不了炙热的真情。
“我喜欢你,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我们有分过手吗?”
“那……那那时候,我不,不是说……”
“我答应了吗?”
其实爱很简单,不过是手牵着手,一不小心就到了永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