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二!你走得太快了!”
“啊,是吗?抱歉抱歉........"
铃原冬二放慢了速度,朝被扶着的真嗣抱歉一笑。
“没....."事。
“我都说了让你小心点了——你以前就撞过他一回!你非不听,这下好了,把人家脚崴了。”
相田剑介扶着真嗣的另一只胳膊教训道。
“没事的、没事的。”真嗣终于能说上一句完整的话了,忙道:“他又不是故意的。”
说完,脚踝传来一阵刺痛,疼得真嗣“呲”了一声。
相田剑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我说,你是班里的碇真嗣吧。”
“......嗯。”
刚认出他来吗......
“还真是个好人啊。”
剑介说。
被这样说,真嗣感觉有些莫名。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他就笑了一下。
到了医务室,校医掀开他的裤脚看了一眼。
真嗣有些纤细的脚腕上赫然肿了一大块,还带着青紫的淤青。
“有些严重啊,不过好在没伤到骨头。”
校医说。
他伸手轻轻碰了下。
真嗣轻嘶着缩了缩脚。
上好药后,校医建议道:“你先在这里待一会儿吧,感觉能走了再回去。也不确定明天会不会更严重。”
说完,他轻轻打了个哈欠,“我去里面房间睡觉了,有事喊我。”
“好,谢谢老师。“
道完谢,真嗣对剑介和冬二道:“都已经上课了,你们赶紧回去吧,我一个人就行。”
“这怎么能行?”
“没事...."
"冬二,你回去向老师请个假。“
相田剑介拍板决定。
“等——”
冬二:“好的!”
真嗣:“我——”
铃原冬二夺门而出。
“....一个人可以的......"
“没事,让冬二在这儿待着吧,不然的话他可过意不去。”
“是、是吗......”
那你为什么在这儿呆着啊......
相田剑介坐到另一张床上,摆弄着自己的相机。
“至于我,我不想上课啊。”
真嗣看了一眼剑介,“这样啊....."
窗外蝉鸣声不断。
要搭话吗?该说什么?自我介绍吗?但他知道我是谁。
那.....今天天气真好?
看起来像是没话找话说,会更尴尬的吧?
真嗣抓紧衣角,有些焦虑。
相田剑介收回相机,从床边轻轻跳下来。“我去买点可乐,你要吗?”
真嗣点头,“谢谢。”
其实不太想喝,但是不好拒绝。
医务室就剩下真嗣一个人了。
哦,还有一个公然上班摸鱼的校医。
真嗣坐着的病床靠近窗户,他就透过有些脏污的窗户看向浓绿的树荫,蝉鸣声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一声长过一声,叫的人心慌。
看了会儿,觉得没意思,就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裤子发呆。
发着呆还不忘吐槽了下今天的太阳过于刺眼了。
老式摆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似乎是在应合蝉鸣。
这节课好像是体育课。
难怪剑介不愿意去,外面的太阳真的很毒。
崴脚在这一刻似乎也成了一件好事。
不过妈妈一定会担心。
真嗣不想让妈妈担心,但是、自己似乎,可以借着这件事撒一下娇。
他有些扭捏的想,是可以的吧.......
“当当当——”
窗户被敲响了三下。
真嗣回过神,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
太阳真的很大,他被阳光刺的眯着眼睛。
但他仍看到那个少年逆着光,脸上是让人安心的温和笑意。
“真嗣君,好久不见。”
“薰君?!”
真嗣被惊得连自己崴了脚都忘了,下意识地要站起来,脚碰到地上传来的刺痛感让他“嘶”了一声才冷静下来。
他又跌坐了回去。
“薰君,你怎么在这里?”他诧异道。
“脚崴了?你坐好不要乱动。”渚薰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才回答真嗣的问题:“我刚刚转学过来。”
“是吗?”真嗣有些意外,也有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期待:“渚薰在哪个班级?”
“初二(3)班。和真嗣一个班。”
“这么巧?”
“是啊。所以我说了,我和真嗣一定是有特殊缘分的。”
说到这里,白发少年又轻笑起来,好像这个“特殊缘分”对他而言是很值得开心的事。
真嗣有些窘迫,转移话题道:“不是体育课吗,你怎么在这里?”
“现在是自由活动的时间。刚刚有个叫铃原冬二的同学说你受伤了,在医务室,我很担心你,就过来看看。”
这样的关心让真嗣有点高兴,他的脸因为兴奋而有些红,“谢谢你的关心。”
“我之前还以为再也不会和薰君见面了。”碇真嗣回想起自己与渚薰的相遇和如今的重逢,也有些感叹“缘分”的神奇了。
那朵蒲公英又飞回在自己面前。
渚薰歪了歪脑袋,红色的眼睛毫不遮掩的注视着真嗣:“所以说真嗣很想见到我吗?”
这种问题是可以直接问的吗?
碇真嗣实在不好意思回答。
“还是说是我理解错了,其实真嗣并不想再看见我?”
白发少年垂下眼睑,声音没有什么变化,却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大猫。
“没、没有。我一直很想和薰君见面的。之前还去天台找了好几次......"
渚薰看着少年躲闪的蓝色眼睛和薄红的脸,听着他的声音因为害羞越来越小,最后就像某种小动物的哼唧声,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真好啊,真嗣君现在这么幸福。
真好啊,我也在他的幸福之中。
“那几天在忙转学的事情,没有时间去哪里。”
“是、是吗。”
真嗣仍处在羞耻之中。
渚薰感叹一样的叹了口气。
“真嗣君真是可爱。”
真嗣微微睁大了眼,别过头去:“哪有说男孩子可爱的......“
这么长时间不见,薰君爱说奇怪的话这点果然没变。
相田剑介拿着可乐返回医务室的时候,正碰上了同样返回医务室的铃原冬二和来看望真嗣的明日香和绫波丽。
明日香正在询问情况:“笨蛋真嗣怎么把脚崴了?“
铃原冬二一脸愧疚:“都怪我,在走廊里打闹撞到碇同学,害得他脚崴了。”
“哈?”明日香难以置信:“走廊里不能打闹难道不是常识?你的幼儿园老师没有教过你这点吗?还是说日本的学前教育不包括这点?”
”对不起,对不起.....“
相田剑介赶紧跑过来打圆场,“都是来找碇同学的吧?那就走吧,他还在医务室等我们呢。”
明日香哼了一声,勉强放过了铃原冬二。
绫波丽淡淡问道:“碇同学情况怎么样?”
绫波丽在学校可是出了名的冷淡,居然和碇真嗣关系不错吗?
相田剑介有些意外。
“喂,她问你话呢。”明日香不耐地皱了皱眉:“你在发什么呆?”
“哦哦哦,校医说碇同学的情况有点严重,但没有伤到骨头。”
“笨蛋真嗣。”明日香道:“看到有人在走廊里打闹也不知道绕着点走。”
“嘶——别碰,疼......"
“抱歉,真嗣君,我轻一点。”
“?”
明日香皱了皱眉,伸手推开医务室的门。
“笨蛋真嗣,你在干什么——?”
医务室里。
真嗣坐在床边,一只脚抬起,被渚薰单膝跪地捏着脚腕。
那只脚的脚腕红肿还带有青紫,显然是受害脚。
渚薰的动作很好解释,检查扭伤情况。
但是.....
明日香总觉得怪怪的。
碇真嗣就是个笨蛋,怪异之处毫无疑问来自那个白毛。
“明日香?”
真嗣惊讶的看着她。
“还有凌波同学?”
“你们来做什么?哪里不舒服吗?”
明日香双手环胸:“我来看看是哪个蠢货被另一个蠢货牵连崴了脚。”
真嗣再傻也意识到这是来看望自己的,摸了摸鼻尖:“我当时没注意,铃原同学也不是故意的。”
“随便你,反正崴了脚动不了的人不是我。”
“碇同学,脚还好吗?”
绫波丽走了过来,问道。
真嗣这是真的有点受宠若惊,他没想到绫波丽也会来看他。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谢谢你来看我。”
“那就好。”绫波丽轻轻点了点头,看向站在真嗣左手边的渚薰。
两双莫名相似的红色眼睛对视,“渚同学也是来看望真嗣的吗?”
渚薰温和的笑脸不变:“是啊。”
说完低头对真嗣道:“真嗣君有好多朋友啊。”
刚从相田剑介手里接过可乐的真嗣忙道:“没有....."
怎么回事?为什么气氛变得箭弩拔张起来了?
“真是多谢渚同学帮忙照顾真嗣了。”明日香道。
真嗣无声呐喊:不,等等,明日香你怎么也参与进来了!
“不用谢,我和真嗣君也很久没见了,正好趁此机会叙叙旧。”
“是吗?真嗣你和渚同学以前认识?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
相田剑介捣了下真嗣的背,用气声道:“听我的,别开口——”
真嗣顺从地把嘴闭上了。
渚薰微笑:“那时我们谁都没有想到能够重逢。缘分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
明日香:“......"
确定了,这个白毛眯眯眼果然有问题。
等到要上课了的时候,渚薰在真嗣身前半蹲下来,问道:“脚怎么样?能走动吗?”
真嗣活动了一下,还是会疼,但是好了很多。走路应该不成问题。
“应该没问题。”
“好。”渚薰道,他伸出左手,右手扶着真嗣的背。
“我扶你。慢点走。”
温热的手掌按在背上,真嗣浑身打了个激灵。
嘶——想躲。
他压抑住自己躲开背上那只手的冲动,把自己的右手放在了渚薰伸出的左手上。
渚薰握紧,胳膊使力,辅助着真嗣站了起来。
很近。
他跟薰君离得很近。
真嗣闻到了渚薰身上淡淡的薰衣草味。
这让他有点不自在。
他感到奇怪,明明之前冬二和剑介也扶过他,他没有感觉不自在的。
自从进了医务室,明日香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她盯着渚薰,看着对方小心翼翼地把碇真嗣扶起来——真是婆妈,笨蛋真嗣又不是什么瓷娃娃——思索着他到底要做什么。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了教室。
坐到自己位置上的时候,真嗣几乎要下意识地擦擦额头上的冷汗。
从医务室到教室的这一小段路程,明日香几乎盯了他和薰一路,凌波同学好一点,但也还是时不时投过来一眼。碇真嗣如芒在背,偏偏渚薰跟个没事人一样走几步路就要问问他脚疼不疼。
相田剑介远远地朝他比了个大拇指,用口型说道:辛苦了——
碇真嗣苦笑,在心里第一百零八次发问:气氛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楼梯拐角。
看见绫波丽的身影,渚薰停下来,倚着扶手笑了下。
“好久不见。”
绫波丽也望着他,红色的眼睛没有什么波澜:“好久不见。”
她问:“你接近碇君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为了报——”
“你多虑了。”
渚薰打断了绫波丽的话。
“我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报复什么。我以为你知道的。”
他看着警惕的绫波丽,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轻轻笑了,“我只是喜欢真嗣而已。”
“想要靠近喜欢的人,在李林的文化里是被允许的。”
“你,喜欢碇君?”
渚薰:“我爱他。”
“……”绫波丽垂下眼睛,“是吗。”
她又重新看向渚薰:“你要追求他吗?”
渚薰点头:“当然。”
绫波丽:“如果碇君最后没有——”
“我会祝福他。”渚薰打断道,“只要他能够幸福。”
“这样。”绫波丽微微点了点头,“我没有问题了,再见。”
放学的时候是碇源堂开车来接真嗣和明日香回家。
要说没有发生什么小插曲,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你又要做什么?”
明日香警惕地看着渚薰。
渚薰微笑:“送真嗣君回家,总不能麻烦你一个女孩子吧。”
明日香也学着渚薰扯出个虚伪的笑来:“就不劳您费心了,我给唯姨打了电话,她说今天晚上碇叔叔开车接我们回、家!”
“这样啊。”渚薰笑意不变,“那我就送真嗣君到校门口好了,顺便和叔叔阿姨打声招呼。”
“你——!”
眼看气氛不对起来,真嗣硬着头皮道:“没事的明日香,薰是好人,他送我没事的。”
明日香“哈”了一声:“他是好人?笨蛋真嗣你不仅是笨蛋,眼神也不太好使!“
“我——”哪儿有。
明日香已经不想再听他说话,头一甩就拎着包走了,“笨蛋真嗣你就相信他吧,到时候别哭就行!”
绫波丽看着真嗣,很认真的发问:“你觉得渚君是好人吗?”
真嗣一头雾水:“是啊,薰的的确确是一个很好的人啊,怎么了吗?”
绫波丽看见渚薰在真嗣看不见的地方对她挑了挑眉,神色有些得意,面无表情道:“这样啊。”
真嗣愈发懵懂,怎么了?哪里有问题吗?薰君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出现,耐心地开解他,让他得以与自己和解,的的确确是很好的人啊。
像天使一样,沐浴在月色中,降临在他的面前。
绫波丽也走了。
真嗣莫名其妙地看着渚薰:“我哪里说错了吗?”
渚薰笑的十分温和:“真嗣君没有说错,不用在意这些,我们走吧。”
他向真嗣伸出手。
“真嗣。”
碇唯远远地朝他们挥了挥手。
等他们走的近些,碇唯便扶着真嗣的另一侧胳膊,颇有些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头。
“校医说不严重,你不要担心。”
真嗣宽慰她。
碇唯叹了口气:“怎么可能不担心。”
她看向一旁的渚薰。
渚薰马上道:“碇阿姨好,我叫渚薰,是真嗣君的朋友。”
渚薰长得好看,笑起来就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碇唯看着他,也难免生出一些好感。
何况对方又是自己儿子的朋友。
“渚君是吗,谢谢你照顾真嗣。”
渚薰谦和道:“我应该做的。真嗣君值得我为他做一切事情。”
爸爸妈妈都在呢,薰君在说什么啊!
真嗣窘迫地拉了拉渚薰的袖子。
渚薰歪了歪头看他,神色无辜:“怎么了吗?真嗣君?”
“不......没事。”
碇唯没多想,只觉得渚薰果然是一个好孩子,还打趣真嗣道:“这是害羞了。”
“妈妈——”
真嗣看她。
“好了,不打趣你了,”碇唯轻笑,“那渚君,我们就先走了,有空常来家里玩啊。”
“好,”渚薰应道,又对真嗣挥了挥手:“明天见,真嗣君。”
真嗣也告别:“明天见——”
看见了什么,他说出的话顿了下。
车上,明日香问道:“怎么了笨蛋真嗣,表情怎么怪怪的?”
真嗣的声音有些疑惑:“我刚刚好像看见凌波同学了,在树后面藏着。”
他看见蓝色的头发一闪而过,藏在树后,不确定到底是不是绫波丽,但.....那么特殊的头发颜色,除了凌波同学也不会有别人了吧。
“在树后面藏着?”明日香看起来也很惊讶,“她果然是个很奇怪的人。”
“你的那个同学,凌波......"
“绫波丽。”
真嗣下意识补充,说完了才意识到,凌波同学与碇唯的相似性。
“叫丽啊。”
碇唯轻叹一声。
一阵难言的沉默。
所有人都默契地不再说话。
“丽她.....是一个好孩子。真嗣在学校里要多照顾她。”
真嗣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妈妈。”
“她在学校里怎么样?有朋友吗?有没有被欺负?”
真嗣磕磕绊绊道:“凌波同学成绩很好,不太喜欢和别人交往,所以......没什么朋友,额......也没有人欺负她.....应该......抱歉妈妈,我对她不是很了解......“
“这样啊.....”她笑了笑,揉真嗣的脑袋:“不要总说对不起,你又没有做错什么。”
做完这一切,碇唯就不说话了。
“凌波同学她.....和我们家果然有什么关系吗?”
真嗣小心翼翼地问。
“她啊,”碇唯道:“是.....我一个亲戚的孩子。”
“这样,啊。”
真嗣道。
他与明日香对视一眼,两双眼睛里都写满了怀疑。
明日香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真嗣点头:我知道。
蝉鸣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