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众人疑惑又警惕地看着这人，待他一瘸一拐地从楼上走下来，才勉强看出来是一个年迈的老妇人。手里拎着一个陶罐，另一只手里抱着几个粗瓷大碗，看样子是要给客人倒水。

从这破败的客栈到这奇怪的老妇人，处处透着诡异，众人丝毫不敢放松警戒。

这老妇人是个驼子，一直低着头，大家也看不清楚她的相貌。

“嗨，抬起头……”冒失的七师弟大吼一声，却被老八捂住嘴，示意他不要出声。那老太婆似乎有些耳背，根本没有理睬他。

老妇人自顾自地把几个破碗放在下面唯一还站着的桌子上，并颤颤巍巍地倒上水，随后向高大人伸出了一只手，并喃喃地说道：“给我……”

高大人有些嫌弃这人：“老太婆，你干什么？”

“钱……”老妇人咳嗽着说。

智光的注意力落在了她伸出来的手上，突然发现这只手并不苍老，不仅丰满有光泽，而且看起来粗壮有力，智光很是疑惑。

或许是发现了智光的眼神，那老妇人又突然把手缩了回去，然后颤颤巍巍地伸出另一只手。这只手似乎刚刚在烧火做饭，手上全是碳灰，看不清楚具体的模样，但智光仍能看得出来，这不是一个老人的手。

高大人也发现了些端倪，但又不敢轻举妄动，于是转头给哈大人使了个眼色。

“哦哦哦，我这儿有。”哈大人从腰间掏出一小块银子放到老太婆的手里。这老太婆一直在盯着他看，老太婆接过银子，满意地点点头，把银子塞进兜里，然后来给哈大人倒水。

老太婆倒水的时候“不小心”把碗弄翻，水泼在了哈大人的身上。

“怎么搞的？这是……”哈大人给了钱，不但没喝到水还被泼了一身，不免生气。老太婆赶忙靠近为哈大人擦拭。

就在这时，智光手疾眼快，一把抓住老太婆的手，顺势一拧，她的手里竟然多出了一大锭银子。哈大人一看，顿时火冒三丈。

“我的！”哈大人一把夺过银子。

哈大人刚要发作，不料一旁的高大人却抢过这锭银子，重新放回了老太婆的手里。

智光见状也松开了手，老太婆再次把银子塞进兜里，回头指着哈大人和智光，嘴里蹦出一句：“真是的！”分明是在说他们不懂规矩。论江湖经验，还得是高大人。

刚才那一小块银子是买水的，现在这一锭银子是用来买平安的。高大人已经看出来这是家黑店，这时候如果能破财消灾，是再好不过的了，反正又不花他的钱。

众人看着老太婆蹒跚上楼，智光等人感觉此人的腿力很好，明显是装出来的。

“二师兄，我觉得这个客栈甚是诡异。”老三坚持自己的判断。

智光也认为须小心为上，于是问道：“今天谁当值？”

哑巴主动站了出来。

“六师弟，你最擅长的就是不吃、不喝、不睡觉、不消耗，反而能保持巨大的体力。”智光看到是六师弟当值，心里顿时宽松了许多。六师弟在少林寺习练独特内功，此功法需要尽量断绝与外界的联系，消除杂念，减少不必要的消耗。身为聋哑人，习练此功具备先天优势。

六师弟与智光约定以笛声为号，若有危险会立即发信号通知。随后，六师弟便独自来到客栈外一处最高的沙丘之上，席地而坐，既修习又放哨。

德州行宫西苑，太子将索额图请进房内之后，又亲自将门栓插好。索额图见状，感觉自己的外孙有些谨小慎微了。

“太子啊，你关门干什么？外人他进不来。就是皇上来了，也有人提前禀报的。”索额图是何许人也，这些安全措施自然早就安排得万无一失了。

“哎哟，外公，你可千万别跟我提皇上。一提皇上我这心里……我这心里就发慌。你不知道，我这关着门心里踏实，我这关着门说话才放心，皇上可能什么都知道了。”太子一脸的焦虑、恐惧。

“怎么回事？皇上说你什么？”

“他倒是没说什么，可他开始做了。这次南巡，一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以往皇上南巡都是把我留在宫里，让我主持朝政，可是这次他把朝政交给了廉亲王。这分明是要把我架空嘛！”太子都快哭出来了。

“还有更可怕的事，这次南巡路过蓟县少林寺，他竟然把嵩山少林寺方丈请到他的身边，一长谈就是一宿啊。完全回避我，一点都不给我透露风声啊。第二天少林寺方丈就派了几个弟子和皇上的特使出了燕山往西部去了。外公你是不知道啊，这都是冲着我来的。”太子越说越害怕，越说越焦急。

“和尚到西部，和你有什么关系啊？”索额图听着有些莫名其妙。

“一言难尽哪！外公，你先坐，我慢慢跟你说。”太子面露为难之色，但又不得不实话实说。索额图猜得没错，他又干了件连自己都羞于启齿的事情。

“你有所不知啊，我……我……唉！我在皇阿玛出征葛尔丹的时候，一时冲动，色胆包天，把皇阿玛的爱妃给……这可是杀头的罪过呀！”太子脸上写满了懊悔，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

索额图被惊得目瞪口呆，他知道太子不是什么英才，也知道他常干些荒唐事，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混小子竟然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丑事来。若是皇上知道了，可绝不仅仅是杀头那么简单，太子一党将全部为他陪葬。

“皇上是怎么知道的？”索额图要再次确认皇上是否真的已经知道了。

“天有不测风云，那会儿我正和爱妃……皇上他就出现了……”

原来，那次康熙出征葛尔丹并未成功，于是低调下令撤兵，并火速秘密返京。谁都不知道康熙回宫，当夜，康熙只带了一名侍卫来到太子所在的永宁宫，正巧碰见二人偷欢。外面值守的小太监不敢隐瞒，招认了里面是妃子赤金氏，康熙龙颜大怒，但并没有直接撞破，而是愤怒地离去了。

小太监自知害了太子，当场就自尽身亡了。太子发现之后就意识到事情败露了。

“我知道皇阿玛来过了，本来我应该把那个女的杀了。可是我又犯了一个错误，我把她送到西部，藏到我奶妈的儿子周汗青的部队里去了。”太子又是一顿悔不当初。

“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索额图冷冷地问。

“没有，我只是不忍心杀害她。”

“那，皇上跟你提到过这件事吗？”索额图最关心的还是皇帝的动向。

“可怕就可怕在这儿，他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此事，就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这次又突然让我跟他南巡，还派了那么多人去西部。万一他派去西部的人找到这个赤金氏，我可一切就完了！”太子捶胸顿足。

索额图被眼前这个愚蠢的外孙给气得火冒三丈，不仅做事荒唐还心存妇人之仁。他胸中的怒火让他顾不上君臣之礼，怒火即将喷发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