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布丁的约定

东京的梅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玻璃窗，星宫莓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白。视频画面里，十六岁的金毛犬布丁蜷在藤编狗窝里，曾经蓬松的毛发变得稀疏黯淡，右后腿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浑浊的眼睛茫然望着镜头外。

“这样下去不行......”电话那头，星宫莓的声音带着哽咽。她转身看向书房，凉川直人正握着手机，银发下的侧脸紧绷，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航班信息。窗外的樱花被雨水打落，零星飘进屋内，落在他们年轻时与布丁的合照上。

同一时刻，挪威奥斯陆的冰场里，音乐声戛然而止。凉川星悦正与搭档林德做着旋转动作，冰刀突然在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她盯着手机屏幕上母亲发来的照片，画面里布丁努力抬头的模样，让她仿佛听见了记忆中熟悉的呜咽。

“星悦？”林德停下了练习，头发被汗水浸湿，蓝眼睛里满是担忧。少年伸手扶住她颤抖的肩膀，“你脸色很不好。”

“布丁......”星悦声音沙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它快不行了。”话音未落，眼泪已经砸在冰面上，晕开细小的水痕。林德沉默片刻，突然转身滑向教练席，用带着北欧口音的日语快速解释着。十分钟后，两人已冲向更衣室收拾行李。

深夜的航班上，星悦蜷缩在窗边，望着舷窗外漆黑的云层。林德轻轻将毛毯盖在她身上，递来温热的咖啡：“还记得第一次带布丁来挪威吗？它在机场追着我的冰鞋跑，把安检人员都逗笑了。”他的声音温柔，试图打破沉重的气氛。星悦却只是将头埋进膝盖，记忆如潮水涌来——那些在训练结束后，通过视频与布丁“见面”的夜晚；每次跌倒时，仿佛能感受到屏幕那头布丁焦急的呜咽；还有它趴在摄像头前，陪自己练习花滑动作的模样。

当飞机降落在东京羽田机场时，晨光正穿透云层。星悦跌跌撞撞冲出闸口，一眼就看见父母疲惫却焦急的身影。星宫莓红着眼睛将女儿拥入怀中，凉川直人只是默默拍了拍林德的肩膀，感谢这位少年一路的陪伴。

推开家门的瞬间，熟悉的布丁的气味混着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星悦赤脚冲向阳光房，看见布丁虚弱地躺在软垫上，努力摇着尾巴想要起身。她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脸贴在它逐渐发凉的肚皮上：“我回来了，对不起，回来晚了......”泪水滴落在布丁稀疏的毛发上，唤起了无数回忆——初学滑冰时，布丁总是蹲在练习室门口当“小观众”；比赛前夜，它会用温暖的身体驱散她的紧张；就连她与林德编排双人滑动作时，布丁也会歪着脑袋，认真地“提意见”。

凉川直人蹲下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梳理着布丁的毛发：“医生说......最多还有两天。”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星宫莓捂住嘴转身，肩膀微微颤抖。林德安静地站在角落，蓝眼睛里闪烁着泪光，默默回忆着与布丁相处的点点滴滴。

第二天清晨，全家人将布丁抬到后院。樱花树依然绽放，花瓣落在它斑驳的毛发上。星悦抱着变形的玩具球，轻轻放在布丁嘴边。老金毛突然来了精神，颤巍巍地刨开泥土，叼出个生锈的铁盒——那是星悦小时候藏的“百宝箱”，里面有写满愿望的纸条，还有和布丁一起拍的拍立得照片。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星悦笑着流泪，林德递来手帕，自己却悄悄抹了把脸。阳光穿过樱花树，在布丁身上洒下金色的光斑，恍惚间，它又变回了那个在樱花雨中奔跑的活力少年。

最后的夜晚，全家人围坐在布丁身边。星宫莓哼起女儿儿时的摇篮曲，凉川直人讲着布丁调皮捣蛋的往事，星悦则将她与林德获得的双人滑奖牌轻轻挂在它颈间。当第一缕晨光染红天际时，布丁在主人温暖的怀抱中，永远闭上了眼睛。它的爪子下压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六岁的星悦骑在布丁背上，父母在一旁微笑，樱花纷飞，定格了最美好的时光。

三个月后的世锦赛颁奖台上，星悦与林德戴着镶有布丁爪印的护腕，捧起双人滑金牌。领奖台后的大屏幕突然切换画面：挪威的极光下，一只金色的大狗追着雪花奔跑，身后拖着长长的光带，宛如连接天地的银河。林德轻轻搂着星悦，在她耳边低语：“看，这是布丁送我们的礼物。”

看台上，星宫莓握紧丈夫的手，泪水模糊了视线。远处的樱花树上，一片花瓣随风飘落，轻轻落在领奖台边那束雪绒花上，宛如布丁最后的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