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玄都城·末路
玄都直视文静(蚊道人)眼中翻腾的贪婪与吞噬一切的欲念,孕灵丹的药力如无形枷锁缠身,他唯余一声长叹。
此刻,他只是庆幸,孕灵丹非焚骨销魂之烈毒……而致命者,是那无声降临、无从忤逆的修正之力!
与‘那人’角力伪装的漫长岁月中,玄都早已洞悉修正降临之刻。
残时,将绝!
留给他的时间,已然不多了……
“静候。”玄都强抑狂澜,声如万古寒渊,“此事,需禀圣母。”
文静狂喜欲随,玄都目光骤然扫来,如隔绝生死的冰壁,将其彻底冻结:“母子私语,汝止步!”
“望…大法师速归…”文静噤声。
玄都的身形即刻化作光尘离去,现形后,他跪伏于玄都城深处巍峨圣母像之下。
亿万年如古石、几近合道之心境,于此寸寸崩解,怒海滔天!
玄都额间抵在冰冷圣基上,泪涌决川。
此刻,他仅是一个命悬绝崖的孩子,在向囚笼中的慈母,发出最后的恸鸣。
“与‘那人’相识、相交,知其本性,便知此劫……”玄都声嘶如裂,字字渗血,“然吾玄都,此生道侣乃孔宣!唯此一人,亘古不变!”
“慈母被囚禁,恩师遭修正……玄都已然路尽途穷……”
“可若令吾……背道侣!叛吾心!玄都宁身碎道消!”他猛地仰头,涕泪纵横间尽刻决绝,“更不容吾人族圣运煌煌,被这满身罪孽、血腥滔天的蚊虫玷污分毫!!”
“多年忍辱,共逐之业……玄都今日……辞!”他喉中挤出低吼,“慈恩难报,不孝子玄都……今日以死明志!”
【吾身负人族气运,而今,尽数归还人族!愿吾人族薪火灼灼,永世不熄!】
浩瀚玄黄气运自玄都躯壳喷薄炸裂,如天河倒悬,轰然汇入现如今的人族气运长河。
“咔嚓——!”
圣母像的圣容上,一道裂痕骤然撕裂面颊!
慈容竟转怒目,直视天道!
飞溅碎屑混尘而落,如血泪奔涌,惊泣寰宇。
“咚!咚!咚!”
三声山倾地动之叩!玄都怒然挺立,决意如铁!
瞬息——
“轰隆!!!”
整座亘古玄都城,连同其不朽禁制,与那孤绝于世的人教大法师,于绝对纯净的毁灭之光中——寂灭坍缩!
辉光如超新星炽燃,刹那天倾地覆的绚烂后,归于永恒的虚无之渊。
仅余无尽死寂中飘散的星尘,烙印着彻底的终结。
「2」金鳌岛·梦断
李长寿剥离献祭自身均衡大道本源,气机瞬间枯败,圣威溃散。
尘嚣似定。
那功成名就、尽揽群芳的虚妄幻梦,正张开腐臭的怀抱……
金鳌岛上,杀意凝为实质!
云霄仙子立于焦土残骸之上,青丝散乱,素裳浸透惊心赤痕。
她手握青萍剑,剑脊血槽犹自滴沥,却昂首向苍穹,崩裂般的长笑!
笑声撕碎琼霄,裹挟着蚀骨悲怆与……终焉的狂肆!
今日,她应誓!斩无李长寿之道心!!
三女感其焚心决意,亦不忍自毁殃及山河,甘笑就戮,灵魂已入轮回新生。
蓝灵娥、有琴玄雅、酒玖三人,在她剑下香魂渺渺,归于轮转。
为截教一线余烬般的微光,自踏情渊的云霄,岂未予他悬崖勒缰之机?是他亲手,将最后一线微光碾作死灰!
曾奉师命,亦倾真情,那便由她亲手,携这三缕同殉孤魂,将这鼎盛虚名、这齐人之福的荒诞泡影——
彻底!碾!为!齑!粉!
李长寿身影仓皇跌现,撞入眼眸的,正是这血染金鳌、云霄崩天裂地般长笑的绝域图景!
那笑声中的诡谲欢畅,令他神魂俱裂。
云霄感知其至,笑声骤断。
她唇角勾起,弧度凝冰,眼底唯剩九幽玄冰,“家师通天,受娲皇相邀,人、阐、截三圣,于天外静候。”
云霄字字如天刑铁砧,砸落心间!“专候尔等,论道天外!”
“速速前往!圣人不容怠慢!”
“云儿——!!”李长寿如遭太古神雷贯顶,戟指满地未凝血肉,面目狰狞如厉鬼,“你疯了吗?!吾乃天地圣人!汝安敢——!!!”
“圣人?”云霄嗤声破空,眉梢眼底尽燃焚天讥火,“那虚妄若镜花水月的‘道’?行窃天篡道之举的‘圣’?亦或是……”
她一步踏前,空间凝滞,眸光如幽狱毒匕,剜透万古,“沉溺造梦、自欺自缚的……痴愚之辈?!”
云霄逼视着他溃散的瞳孔,低语如万古咒诅:“你权当……一场大梦罢。”
“此刻——”
“梦!碎!了!”
“去罢。”她声音忽而缥缈如灰烬,其寒灭尽生机,“归来之日……自有分晓。”
“深谙你千面诡心、万般底蕴……”云霄言咒如山,碾碎道基,“四圣天外相邀,仅为论道。”
“而非——弑圣!”
“莫非——”她颈项微昂,唇边冰雕的讥诮化为最后的绝响,“汝这‘圣人’,连踏足天外之域的……半分骨气也失?!”
云霄的目光,凝为破灭圣心的湮灭之针!
那滔天惊疑、焚魂羞怒,瞬间被这诛神之言彻底引爆!
李长寿眼中戾炎焚天,狠狠剜碎云霄一眼,袍袖如裂帛般怒甩!
他的身影化作撕裂虚空的灭世流火,朝那无尽幽邃的天外——悍然轰去!
「3」天外天·道崩
天外,混沌翻涌处,四圣法相擎天而立。
女娲眸中寒星迸溅,声彻寰宇,“你我相识混沌,本欲唤汝梦醒……”
“可惜此间非汝梦境!“圣音如惊雷炸响,“汝不过是在开天之前至此,插手干预篡改了洪荒因果——造就了这场血腥荒唐!”
女娲忽而讥诮,“屠魔英雄的剧本?可那魔……”
她一字千钧,“亦是汝身!”
女娲抬手指向虚空,“开天非盘古独功!乃三千魔神共辟鸿蒙,汝却为盘古独攫其名!只为立男为尊,怀抱多女之心!!”
“今时今日——“女娲周身玄光大盛,“洪荒诸魔神已寻至汝那方世界!”
女娲声如九天刑铡,“魔神入世,以人之身,感人之伟力,个个根正苗红。皆见——汝不过是个染指异世的凡俗!”
“权财加身却妄改人道纲常,官宦子弟偏要做那天龙狂想!”
“汝是人否?做人都做不明白,还修什么大道?!”
女娲怒指远方星火:“纵是殒身的玄都,亦化薪火意志庇佑人族!”
太清闭目长叹,圣躯微颤。
“汝的均衡?”圣音陡然锐利,“至强者可掌其权柄,至弱者承其庇佑——汝可在二者之中?!”
“吾与汝相斗多个会元,吾友盘古所化三清,以教化人族为基成圣,直至此刻,吾方证道均衡!”
女娲剑指李长寿眉心,“稳之大道?更是天大笑话!”
“为攫功德篡封神封圣,囚禁本座多年,逼死吾子玄都,硬踩赵公明,认李靖为义子,强夺悟空师名,欺道侣云霄——”
听到爱徒云霄,忍耐多时的通天坐不住了,就要上前教训李长寿,却被身旁的二位兄长阻拦……
“为一己私利,手上杀孽无数,桩桩件件,皆汝罪业!”
女娲圣躯浮现创世图腾,“鸿蒙吾辟!人族吾造!山河吾守!”
“汝窃据洪荒之日——”
“至此终结!”
四圣法印轰然压落!
“不戮汝命,不囚汝身。”
“今日废汝三道基,逐尔……”
“归汝本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