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黎泱下了课,兴冲冲的跑向自己屋舍内。
拉开门,房内传来一声欢喜的啼叫。
黎泱轻声唤道:“蓝青。”
她走进屋内,笑嘻嘻的将蓝青抱起:“阿溺有托你带信来吗?”
蓝青似是听懂了一般,飞到书桌上。
黎泱顺势看去,见桌上摊着一封信,似乎字迹未干,墨迹在斜阳下闪动。
黎泱拿起信纸,期待着她的阿溺会写些什么来。
但低头读信时,却是一时间失了声。
她努力平复情绪,抚了抚蓝青的头:“蓝青,我出去片刻。”随后,门便被匆忙的关上。
黎泱跑的很急,跑到偏水阁时竟比平日快了许久。
她绕到偏水阁后的溪岸,借着即将落幕的夕阳找到了温溺。
此时的温溺一袭黑衣,仿若想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
她听见脚布声,警惕抬眸,在看清来人后眼神一松,嘴角扯起一抹弧度:“来了。”
黎泱几乎要气出眼泪:“还挺放松的?你就不怕他们弄死你?”
原是几个月前,不知是谁透露了温溺的行踪,包括了温溺与谁交好等等,统统被人说出来。刚刚那封信,便是温溺让黎泱出来,有话对她说。黎泱猜测,许就是这事。
怎料温溺挽起左袖口,又掏出匕首,作势要割断手腕上的红绳。
黎泱慌张地抓住温溺的手:“你做什么?”
那条红绳,是她早就编好的,等着某天与温溺行走天涯时,二人一同带着。黎泱此时的左手腕上也带着。
其实她并不心疼红绳,毕竟还能再做,但是,心里总归是不大高兴的。
温溺挣开她的手,淡淡道:“我总归是要死的。”
“阿泱,我是修魔之人,注定和你们仙道无缘,更何况,”温溺垂下眼,“我总不能误了你的大好前程吧。”
“那又怎样?”黎泱失控道,“我已经修行了五年,五年也差不多了,大不了我不再尝试光复宗门,我可以离开仙京。你但凡选择自投罗网,就是死路一条,现在所有人都忌惮你,巴不得你死,你眼下再去,我怎么办?!”
可缓过来后,黎泱突然发觉自己是有多么自私,她不希望温溺死,但温溺与她是两路人,她这样,会害了更多无辜的人。
温溺默默听完了黎泱的歇斯底里,摇摇头:“阿泱,我……害了好多人。”
“我害死了我的亲人,害死许多无辜又待我极好的人,我总得偿命吧。”
黎泱无话可说。
她放弃了挽留,狠下心,猛的割断了红绳。
轻盈的丝线忽的断开,终是掉落在地。
黎泱轻声说了句再见,转身离去。
再见,终究还是再也不见。
温溺无言,望着地上两条断开的红绳,怔怔的落下一滴泪。
她,真的想好赴死了吗?
那她的阿泱该如何?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在意一个人,在意到,许多年未敢找她。
她自知自己对不起她。黎泱很好,可自己不配。
她的灵仙,不该沾染污秽。
所以她才选择仓促的重逢,仓促的结束。
为两人短暂的情缘,写下无名的落款。
今后,黎泱,便是真正的黎泱。
世间,不必再出现温溺了。
两条红绳互相依偎,像是在感受对方最后的温存。
*
温溺行刑那日,是京中难得的大雪。
百姓一边感慨天气的恶劣,一边又欢庆黑暗的铲除。
但无人知晓,黑暗也送去过光明。
黎泱刚好在温溺行刑前一天去了别处。
她害怕,不忍看到温溺在冰天雪地痛苦的死去,却又盼望自己回来时温溺依旧活着。
可惜事与愿违。
京中传来了魔头温溺被灭掉的消息。
而温溺的遗骨,也被永久封禁。
黎泱终是失去了温溺。
世人都在欢呼,可寒风凛冽里,只有她颤抖着,独自来到封禁陵园,吻上了温溺的墓碑。
水波泱然,谁愿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