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岁

晚上的庆功宴，沈翊和余初绾都没有参加

蒋峰城队，他俩还吵着架呢

杜城涮出来的肉有半数都进了嘴里，他听见蒋峰的话含糊不清地回他

杜城吵什么呀，好着呢，刚下班还一块走的

蒋峰给杜城倒了杯茶，他晚上回去得开车不能喝酒

蒋峰那咋不来呢

杜城他俩不待见你

蒋峰怎么可能啊！沈老师平常见到我那脸都笑烂了好不好

杜城呦呦呦呦——

何溶月沈翊一直不爱参加聚会，初绾也来不了，她胃口不好

何溶月不能来了看着咱们吃吧

李晗一边翻动烤盘上的鸡翅，一边用手肘戳蒋峰让他帮帮忙

李晗就是，老闫也没来参加你怎么不惦记

蒋峰老闫那是有家室的，他俩有吗……嗷——

整张桌子突然爆发出心照不宣的哄笑，连连笑话蒋峰没眼力见

杜城今天是沈翊生日，他和初绾去他老师家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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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意多的老宅院墙爬满了凌霄花，余初绾在门口驻足，看沈翊弯腰拾起一片落在石阶上的花瓣。他今天穿了件靛青色的亚麻衬衫，袖口沾着些许颜料，腕骨凸起的弧度像他素描本里那些精准的线条。

余初绾今天罕见地没有戴表，皓白纤细的手腕第一次开诚布公地暴露在沈翊面前，皮肤下淡青的血管如同隐秘的河流，在薄薄的肌肤下蜿蜒起伏。

许意多沈翊来了

许意多快洗洗手，差一个菜就能开饭了

沈翊我来吧老师

沈翊挺挺袖子跟着老师一起走进厨房，余初绾也自然地换好鞋走到师母面前蹲下

师母好孩子，快让师母好好看看，瘦了没有。

余初绾没有啦

余初绾师母，许思文呢？

师母思文说去加班了，今晚咱们好好吃啊。

自从老师和师母出事之后，许思文就辞掉美国的工作，留在了北江。有了儿子的陪伴和照顾，师母的情况不再恶化下去，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

许意多将鲫鱼汤从厨房端出，热气氤氲间，他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许意多沈翊今天就二十八岁了

许意多生日快乐孩子

窗外暮色渐浓，最后一缕夕阳穿过凌霄花的缝隙，在沈翊侧脸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低头看师母往长寿面里卧荷包蛋，面汤里沉浮的葱花让他想起第一次来这里的情形——那时老师的手还没抖，能稳稳握住画笔在调色板上刮出漂亮的弧线。

沈翊还不是画家，更不是画像师的时候就在这里了，如今他再次回到这里，也不是画家或是警察，只是沈翊

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一心要自由和爱的沈翊

手机铃声响起，沈翊收到了来自北江小分队的微信消息。

“生日快乐沈翊，礼物已经放你办公室门口了。——杜城”

“沈老师生日快乐，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明天带你去我妈的萱萱楼吃饭吧，管饱管够。——蒋峰”

“沈老师生日快乐呀，我给你买了一套颜料希望你喜欢！——李晗”

“沈翊生日快乐，快递明天就送到，注意签收。——何溶月”

……

老师正在翻看他的速写册。师母坐在窗边，拿着新摘下的茉莉花插到余初绾的头发里。

沈翊和许思文都已经回来，师母不会再把他们弄混，这一桌都是从小到大沈翊爱吃的菜。

他的二十八岁，再次回到了什么都拥有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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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街灯一盏一盏亮起，在车窗上投下流动的光影。车在沈翊的公寓楼下停稳，余初绾熄了火，却没急着解安全带。车内一时安静，只有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

余初绾给，我和桑榆的礼物

余初绾放低座椅，从后排拿过两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其中比较小的礼盒缎带下压着一张卡片——“余初绾赠”

沈翊我能现在就拆吗？

余初绾当然

沈翊修长的手指轻轻挑开缎带，深蓝色的包装纸在他膝上铺展开来。他揭开盒盖的瞬间，一支复古银尖笔静静躺在黑色丝绒衬里中，笔帽上雕刻着细密的藤蔓纹样，在车内顶灯下泛着低调的流光。

银尖笔出现在文艺复兴时期，最著名的画家们都拥有属于自己的银尖笔，并用它们留下传世的杰作

余初绾据说这支笔和达芬奇用过的那支出自同一个工匠家族

上个月和杜倾姐一起去的慈善拍卖会上，余初绾看中了它

沈翊握上余初绾的左手腕，手指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腕部。警局里人人都说沈老师的手是拿来画生死线的，此刻却温柔得像在托着一片云。

沈翊太贵重了

不管是礼物本身，还是心意

余初绾看着沈翊细碎额发下亮晶晶的眼神，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裙子

余初绾很适合你

他侧头看余初绾，那段茉莉花还别在她的头发里，散发出令人心神荡漾的幽香和莹白的光泽

沈翊要上去坐坐吗

沈翊问，嗓音里带着一丝试探。

余初绾的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视线落在仪表盘上。

余初绾不了，太晚了

沈翊嗯

沈翊应了一声，却没动

沉默几秒，余初绾终于转过头看他，却发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专注得让她心跳微乱。她下意识抬手去拨耳边的碎发，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那朵茉莉——花瓣轻轻一颤，掉落在她的膝上。

沈翊伸手，拾起那朵花，指腹蹭过她的裙摆，触感轻得像一片羽毛。他垂眸看了看掌心的花瓣，忽然低声说

沈翊我也有东西给你

沈翊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她。她疑惑地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素描——画的是她，站在老师家的门口，仰头看着墙上的凌霄花。线条干净利落，连她发丝被风吹起的弧度都细腻生动。

余初绾什么时候画的？

沈翊今天下午，你站在门口等我的时候

余初绾忽然觉得车内的空气有些稀薄。她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道

余初绾生日快乐，沈翊

沈翊看着她，眼底的笑意更深，他虚握了一下手里的茉莉花，把它放进口袋

沈翊谢谢，花归我了

他推开车门，夜风卷着微凉的空气涌入车内。余初绾看着他走进楼道，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才缓缓收回视线。

窗外，月色正好，而她的发间，似乎还残留着那朵茉莉的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