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化不开的墨。
压抑得,仿佛要将人吞噬。
“你到底是谁?”
李云睿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她死死盯着眼前的黑影。
想从那模糊轮廓中,找出一丝熟悉。
徒劳。
只有陌生,彻骨的陌生。
黑影笑了。
笑声,如同夜枭凄厉的啼叫,沙哑,刺耳,划破寂静的夜。
“我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
黑影顿了顿,声音更沉了几分,仿佛来自幽冥深渊。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李云睿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恐惧。
冷笑一声。
“我什么都不想要。”
“我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黑影缓缓摇头。
动作间,带着一丝嘲弄,一丝怜悯。
“离开?”
“你以为,你还走得了吗?”
“你什么意思?”
李云睿的心,猛地一沉。
“咯噔”一声,仿佛坠入无底深渊。
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全身。
黑影逼近一步。
又一步。
压迫感,如山倾倒。
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地狱的召唤。
“你已卷入,一场你无法想象的漩涡。”
“而你……”
“不过是,一颗棋子。”
“棋子?”
李云睿骤然拔高声音,激动反驳。
“我不是棋子!”
声音,却显得那样苍白,那样无力。
“是不是棋子,由不得你。”
黑影冰冷打断她的话。
语气,没有一丝温度,没有一丝感情。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哪两条路?”
李云睿感到窒息。
仿佛被逼至悬崖边缘,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进退,皆是绝境。
“第一条路,乖乖听我的。”
黑影顿了顿,加重语气。
“或许,还能保住,你这条小命。”
“第二条路,反抗。”
“然后……”
“死!”
“死”字出口。
如同死神低语,带着无尽的森寒,无尽的杀意。
重重砸在李云睿心头。
如同,一把无形的锤。
李云睿浑身颤抖。
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我……我选……”
声音,嘶哑得近乎耳语,艰难得如同从喉咙深处挤出。
“很好。”
黑影满意点头。
“记住,你的选择。”
“决定你的命运。”
话音落。
黑影转身。
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只留下李云睿一人。
瘫坐在椅上。
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夜,更深了。
风,更冷了。
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李云睿,却不知自己,能否在这场风暴中,活下来。
翌日,清晨。
李云睿尚在睡梦中。
便被一阵喧嚣吵醒。
“怎么回事?”
她揉着惺忪睡眼,询问身旁侍女。
“奴婢不知。”
侍女低声回应,带着一丝不安。
“似是,靖安王府来人了。”
靖安王府?
李云睿心头一震。
他们,又来做什么?
难道,昨夜黑影,与他们有关?
不及细想。
李云睿匆匆起身。
简单梳洗。
步出房门。
前厅。
靖安王府管家,已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而来。
一个个,凶神恶煞,面目狰狞。
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剥。
“李云睿,你这贱人,还敢出来!”
管家一眼看到李云睿,便声色俱厉,破口大骂。
“你害得我家世子,身败名裂!”
“今日,我家王妃,要亲自来,收拾你这贱人!”
李云睿冷笑。
“收拾我?”
“靖安王府,还有脸来找我?”
“若非你家世子,做的那些龌龊事!”
“我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你……”
管家被噎得语塞,面色涨红。
“怎么,哑口无言了?”
李云睿步步紧逼,气势凌厉。
“我告诉你们!”
“别以为,我李云睿,是好欺负的!”
“今日,你们胆敢动我一根汗毛!”
“我保证,让你们靖安王府,吃不了兜着走!”
“好大的口气!”
一声尖锐女声,自门外传来。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靖安王府,吃不了兜着走!”
话音未落。
靖安王妃,在一众仆妇簇拥下,趾高气扬,步入前厅。
“李云睿,你这扫把星!”
靖安王妃手指直指李云睿,厉声呵斥。
“自从你踏入,靖安王府大门!”
“便无一日安宁!”
“今日,我便要将你赶出府去!”
“让你,滚回你的北凉王府!”
“赶我出去?”
李云睿笑了。
“靖安王妃,你莫非是忘了?”
“我李云睿,可是你们靖安王府,明媒正娶的世子妃!”
“你,有何资格,赶我走?”
“明媒正娶?”
靖安王妃嗤笑一声,满脸鄙夷。
“你还有脸提?”
“看看你,如今这副德行!”
“未婚先孕,伤风败俗!”
“靖安王府,丢不起这个人!”
“未婚先孕?”
李云睿亦是冷笑,眼中寒芒闪烁。
“靖安王妃,你莫不是,又忘了?”
“我腹中孩儿,究竟是谁的?”
“你……”
靖安王妃被李云睿反问,噎得面色铁青,怒火中烧。
“怎么,又说不出话了?”
李云睿得势不饶人,继续追问。
“我告诉你!”
“我腹中孩儿,便是你靖安王府,如假包换的骨肉!”
“你们若敢不认!”
“休怪我,将你靖安王府的丑事,桩桩件件,公之于众!”
“让你们靖安王府,在京城,永世抬不起头!”
“你敢!”
靖安王妃气得浑身发抖,怒声咆哮。
“你信不信,我现在便命人,将你抓起来,关入大牢!”
“抓我?”
李云睿毫无惧色,反而向前一步,逼视靖安王妃。
“好啊,你抓啊!”
“我倒要看看!”
“是你靖安王府的颜面重要!”
“还是我李云睿,这条贱命,更值钱!”
“你……”
靖安王妃气得,已是语无伦次,手指颤抖,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便在此时。
一声轻佻笑语,自门外传来。
“好生热闹啊,这是在做什么呢?”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徐凤年,手摇折扇,闲庭信步,走了进来。
“徐凤年?你怎么来了?”
靖安王妃一见徐凤年,脸色骤变,惊怒交加。
“我为何不能来?”
徐凤年笑眯眯反问,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丝玩味。
“听闻此处,有好戏上演,本世子,自然要来凑凑热闹。”
“徐凤年!”
靖安王妃厉声警告。
“此事与你无关,你少管闲事!”
“闲事?”
徐凤年挑眉,故作惊讶。
“靖安王妃此言差矣。”
“这怎么能算是闲事呢?”
“这可是关系到,我未来媳妇儿的,天大的事!”
“我徐凤年,又岂能袖手旁观,置之不理?”
“未来媳妇儿?”
靖安王妃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说谁?”
“自然是,我家云睿了。”
徐凤年走到李云睿身旁,臂膀一伸,霸道搂住她的纤腰。
在她耳边,低语一句,暧昧至极。
“我们,早已私定终身。”
“她腹中孩儿,便是我的。”
“什么?!”
靖安王妃惊得,险些跳脚,花容失色。
“徐凤年,你……你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
徐凤年冷笑一声,眼神骤然冰寒,气场全开。
“靖安王妃,你莫非是忘了?”
“我徐凤年,乃是北凉世子!”
“我口中所言,便是金科玉律,铁证如山!”
“你……”
靖安王妃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徐凤年,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徐凤年,你……你这是,要与我靖安王府,为敌作对吗?”
“为敌作对?”
徐凤年闻言,朗声大笑,笑声中,带着一丝不屑,一丝嘲讽。
“靖安王妃,你未免,太过看得起自己了。”
“我徐凤年,不过是在保护,我的女人,我的孩子。”
“至于你靖安王府……”
“呵呵。”
徐凤年冷笑两声,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好了,本世子,没空与你等,在此浪费唇舌。”
徐凤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如同驱赶苍蝇般。
“云睿,我们走。”
说罢,拉起李云睿玉手,便要离去。
“站住!”
靖安王妃声嘶力竭,大声喝止。
“你们,不许走!”
“怎么,靖安王妃,还想拦我不成?”
徐凤年停下脚步,回首,目光冰冷如刀,直视靖安王妃。
“我……”
靖安王妃被徐凤年眼神震慑,如同被扼住咽喉,瞬间失语,气焰顿消。
竟是不敢再言语半分。
徐凤年冷哼一声,轻蔑一笑。
拉着李云睿,扬长而去。
靖安王府众人,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去,竟是无人敢上前阻拦。
“王妃,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管家看着徐凤年二人背影,满脸不甘,低声问道。
“不让他们走,又能如何?”
靖安王妃没好气地怒斥,胸膛剧烈起伏。
“难道,你还想与北凉王府,开战不成?”
“可是……”
管家还欲再说,却被靖安王妃厉声打断。
“别可是了!”
“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靖安王妃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脸色苍白,尽显颓败。
“你去,将世子,给我唤来!”
“我,有话要问他!”
“是。”
管家应声,连忙退下。
靖安王妃独自立于空荡荡的前厅,环顾四周,徒留一片狼藉。
心中烦躁,怒火难平。
“李云睿……”
“徐凤年……”
靖安王妃咬牙切齿,低声念着两个名字。
眼中,恨意滔天,阴鸷至极。
“你们给我等着!”
“我靖安王妃,绝不会,就此罢休!”
回到房间。
李云睿,仍是惊魂未定,心有余悸。
“凤年,多谢你。”
她看向徐凤年,语气诚挚,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若非你及时赶到,今日,我恐怕……”
“傻瓜。”
徐凤年抬手,轻抚她柔顺发丝,语气温柔,带着一丝宠溺。
“与我之间,何须言谢?”
“你如今,怀有身孕,更需万分小心,断不可,再出任何意外。”
“嗯。”
李云睿乖巧点头,心中暖意融融。
“只是,靖安王府那边……”
“放心。”
徐凤年语气笃定,眼神坚定。
“有我在,他们,不敢将你如何。”
“不过,你亦不可掉以轻心,仍需小心谨慎。”
“我总觉得,此事,绝非表面这般简单。”
“我也是这般认为。”
李云睿秀眉微蹙,神色凝重。
“总觉得,靖安王府背后,似有他人,在暗中操控,推波助澜。”
“哦?”
徐凤年闻言,目光微凝,略显诧异。
“你有何线索?”
“并无。”
李云睿摇头,略显沮丧。
“不过是,一种直觉罢了。”
“总觉得,此事,绝不会如此轻易,便落下帷幕。”
“无论如何,小心为上。”
徐凤年再次叮嘱,语气郑重。
“有任何异动,务必第一时间,告知于我。”
“嗯,我知晓了。”
李云睿颔首应允。
“对了,你的读心术……”
徐凤年忽而想起此事,关切问道。
“如何了?可曾恢复?”
“尚未。”
李云睿摇头,神色黯然,语气低落。
“不知为何,突然失效,至今,仍无半分动静。”
“莫要担忧,我定会寻得法子,助你恢复。”
徐凤年柔声安慰,试图驱散她眉间愁云。
“你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安心静养,保重身子。”
“嗯。”
李云睿再次点头。
心中,却仍是笼罩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
接下来的数日。
李云睿深居简出,足不出户。
徐凤年日日皆来探望,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陪她闲话家常,为她解闷逗趣,送来各式珍馐佳肴,奇巧玩意。
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体贴入微。
李云睿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不再惶恐不安。
她开始相信。
有徐凤年陪伴左右,即便天塌地陷,亦不足为惧。
然而。
她终究,还是低估了,潜藏在暗处的危机。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悄无声息地,向她逼近……
花园之中,阳光明媚,春意盎然。
李云睿正于凉亭小憩,慵懒地沐浴着温暖阳光。
忽而。
四面八方,涌出无数黑衣人。
如同鬼魅般,凭空出现。
手持利刃,寒光闪烁,直指李云睿而来。
“护驾!保护长公主!”
红薯惊呼一声,花容失色,拔剑出鞘,奋不顾身迎上前去。
奈何。
黑衣人数量众多,且个个身手矫健,武功高强。
红薯虽竭力抵抗,却仍是寡不敌众,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眼见黑衣人利刃,即将劈落李云睿娇躯之上。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白色身影,如同鬼魅般,骤然闪现。
正是,徐凤年。
他身形快如闪电,瞬间移至李云睿身前。
掌风呼啸,势大力沉,一掌击退数名黑衣人。
“云睿,你没事吧?”
徐凤年焦急问道,语气中,满是担忧。
“我……我没事。”
李云睿摇了摇头,脸色苍白如纸,仍未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你且暂避,此处,交由我来应付。”
徐凤年沉声说道,将李云睿护在身后,独自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黑衣人。
徐凤年武功卓绝,剑法更是出神入化,凌厉至极。
黑衣人虽人数众多,却仍是难以近身,纷纷被他击退。
然而。
双拳难敌四手,蚁多尚可咬死象。
黑衣人悍不畏死,前赴后继,攻势愈发猛烈。
徐凤年纵有通天之能,亦渐渐感到力不从心,身上,也开始出现道道伤口。
“凤年,小心!”
李云睿目睹徐凤年受伤,心如刀绞,痛彻心扉。
“无妨,尚可应付。”
徐凤年强忍剧痛,勉强一笑,示意李云睿不必担忧。
忽而。
一黑衣人瞅准破绽,身形一闪,绕过徐凤年剑锋,一刀狠劈,直取徐凤年背心要害。
“小心身后!”
李云睿惊呼失声,声嘶力竭,想要冲上前去,却被徐凤年一把拉住。
“莫要过来!”
徐凤年大喝一声,反手挥剑,剑气如虹,正中那黑衣人胸膛。
鲜血飞溅,黑衣人惨叫一声,倒飞而出。
然而。
徐凤年自身,亦因躲闪不及,被另一把利刃,划过肩头。
鲜血瞬间涌出,染红衣衫,触目惊心。
“凤年!”
李云睿惊叫出声,泪水夺眶而出,再也无法抑制。
“我……我没事……”
徐凤年强忍着肩头剧痛,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想要安抚李云睿。
话未说完。
眼前一黑。
身躯一晃。
便直直向后倒去。
“凤年!凤年!”
李云睿惊恐万状,飞扑上前,紧紧抱住徐凤年,声嘶力竭,呼唤他的名字。
然而。
徐凤年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已是彻底昏厥,毫无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