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你,你个王八蛋……你放开我……”
在昏暗的地下室,明黄的烛火被两人剧烈的动作扑的不停地闪烁,将两人交叠的影子一次又一次打乱。
少年白净的脸颊上一片红云,凌乱的发丝柔柔地贴在头皮上,他眼神中带着急促与愠怒,不停地推搡着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
“白伶,乖,听话,就吃一口好不好?”
高大的男人像是在哄小孩一样,扶着他的肩膀,手里拿着一碗热乎乎的白粥,即使白伶一直在推搡,那粥却纹丝不动的,一滴也没有溅出来。
“滚啊!你要是真的为我好就让我走!你凭什么把我锁在这里?!你以为你是谁!”少年的眼眶泛起一层泪花,眼泪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来。他恨恨地转过头去,抹了抹马上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男人放下白粥,一脸心疼地看着面前这个倔强的少年,“求你了,再等等好不好,等外面的事情平息了,我肯定带你出去。”他几乎是以恳求的语气对着白伶说出这番话的。
“你每次都这样说!秦夜!你到底要把我锁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多久!”白伶转过头来,豆大的眼泪终究还是没憋住,一滴一滴砸在秦夜的手上,每一滴都像是在秦夜心里砸下一记重锤。
秦夜有些不知所措,他不会哄人,也从来没哄过人。他呆呆地看着白伶,眼里有说不出的难过,直到白伶忍受不了他的视线,将一旁的枕头狠狠地摔到了秦夜的身上,嘴里骂道:“你滚啊!”秦夜这才如梦初醒的缓过神来。
他想解释些什么,但是白伶已经气的转过身去,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一样,他嗫嚅了半天,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将白伶丢出去的枕头捡起来,默默地放回了他的床上。
床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秦夜知道白伶并不想见到自己,他站在白伶的床边定定地看了一会,便悄悄推门出去了。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白澈拉开一个被角,左右打量了半天,确认秦夜不在,才松了一口气。
他快速地跳下床,扒在门上听了半天,确认外面没有任何动静之后,他从被子下快速地翻出一部已经快没电的手机,看到还有百分之几的电,白伶一脸惊喜,他快速地点开一个聊天框,对面看起来很着急,消息刚发出去就有了回应。两人商量着商量着,直到手机马上关机,白伶才依依不舍地关闭了聊天框。
他缩进被子,想着马上要到来的自由生活,不由得低低地笑出声。
再等等,很快就可以离开这了……
想着想着,白伶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在白伶看不见的各个角落,几个微型摄像头闪着微弱的红光。
秦夜手插在裤兜里,一脸贪恋地看着监控室里的景象,关于白伶的监控足足铺满了秦夜的电脑屏幕。
当秦夜看见白伶回消息时的激动与兴奋,心脏却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
直到白伶的动作逐渐平稳下来,秦夜才离开了监控室,他摸着黑来到了白伶的房间门口,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看着床上的白伶睡得安稳,秦夜冷峻的脸上浮现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轻轻地将白伶的被角掖好,不知道是他动作重了还是白伶睡眠质量不好,白伶小声地叮咛了一声,一手推开被子,转过身去了。秦夜的动作僵了会,直到看见他平稳的呼吸,才轻出了口气,他把被扒拉到一边的被子又重新给白伶盖上。
秦夜俯下身,看着白伶精致的面容,他明明很瘦,但脸颊还是有些肉乎乎的,长长的睫毛如蝶翼一般,轻轻的颤动着。他的唇线优美而自然,丰满而润泽,秦夜定定地看着他,俯下的身子离他越来越近,就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秦夜猛然惊醒一般,急忙往后退去。
可恶……
秦夜懊恼的退出房间,回到监控室后,他双手撑着桌子,呼吸逐渐急促。
不行……
他怎么敢……
秦夜猛地给了自己一拳,力道之大,竟痛的他出了一身冷汗。
秦夜你真不是个人啊!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对他有这样的想法……
可是……
……
……
躁动不安的秦夜去洗了个冷水澡,这才压下了心里那个不好的念头。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要离开我呢?!
晚上,秦夜做了个梦。
他梦见了小时候的白伶。
在他又一次被继父赶出家门,躲在小公园里一个人抹眼泪时,正巧有一伙孩子正在小公园玩游戏。他低着头,越过热闹的孩子们,走向公园后面,那里有一架孤单的铁秋千,因为秋千已经生了重重的锈,所以就荒废在了哪里。秦夜却很喜欢它,他觉得自己就像那架铁秋千一样,不被人喜爱,只能任由自己腐烂在无人问津之地。
他轻轻地坐上已经有些晃不动的秋千,任由大滴的泪水砸在自己已经有些磨破的裤子上,他只是个10岁的孩子,可是,自从爸爸走后,他就不能再是孩子了。妈妈从一个地狱坠入了另一个地狱,他还记得妈妈死之前,明明已经瘦的像一具骷髅一般,但她还是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喃喃道:“小夜,你……要,你要……离开这里……,找到,你自己……的幸……”还没等她说完,她便撒手人寰。这没说完的祝愿就像是他的人生一样,永远得不到圆满,也永远得不到幸福。
继父本来只对妈妈不好,但是自从妈妈死了,继父将所有对妈妈的怨气如数的发泄在了他的身上。继父很爱面子,所以不管是打妈妈还是打他,都只打看不见的地方。秦夜捂着自己的腿,小心翼翼地撕开粘在腿上的伤口,但撕裂的痛苦让他止不住地哭出了声。
这时,有一个穿着米色外套的小男孩走进了公园,他东张西望着,直到看到了坐在铁秋千上的秦夜才露出来笑容。他快步向秦夜走去,他越过了嘈杂的人群,就这么径直向他走来。注意到他的到来,秦夜急忙转过身去,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软弱的泪水,但是委屈的眼泪是止不住的,身体上的疼痛也是。当白伶绕到他身后时,他就看见平时像小大人一样的秦夜此时哭的眼圈红红的,完全没有平时那种稳重感,不由得有些心疼。
“阿夜,他又把你赶出来了吗?”白伶拉住秦夜冻得有些冰冷的手,不由地惊了一下,他急忙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给秦夜披上。
秦夜低着头没说话,他实在不想让好朋友一而再再而三地看见自己的窘状,白伶也知道他这朋友的怪脾气,看他捂着腿,白伶便蹲下细细地查看着。“不行阿夜,我们处理不了这样的,你和我回家,我家有医疗包,我帮你包扎一下。”秦夜摇了摇头,他已经是个麻烦鬼了,怎么可以再麻烦别人。
白伶见状也没说什么,只是抱了抱秦夜,然后小心地扶着秦夜,让他一步一步站起来,他也像秦夜一样不说话,只是默默向他家的方向走去。
一阵寒风吹来,白伶也不禁打了个哆嗦,秦夜注意到身边人明明冻得要死还要强装的样子,暗淡的心情略有了一点点好转。
“还你。”秦夜把衣服刚脱下一个袖子,白伶就制止了他,他拉过大衣,穿上了一半,衣服并不大,两人同穿一件有些勉强,只能尽量往一起凑。街上人来人往,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两个普通的孩子,但是当秦夜感受到白伶的体温时,冰山般的心脏仿佛随着他的温暖突然融化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