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犯病
何家浩抱着药箱冲向祠堂，先看到的是他坐在地上的哥哥，他像一尊破败的雕像，然后才发现自己记忆里从来庄严肃穆整洁干净的祠堂变得一片狼藉，桌椅东倒西歪，贡品散落一地。
何家浩的脚步忽然变得沉重，走向哥哥时差点一个没注意腿软跪下去，他稳住了身子，可最后还是跪下了。
进祠堂本就是要跪的，可这次不同，他终于跪在了哥哥面前。
何家浩心底抗拒那些封建教条，也不惧虚无信仰。可当进祠堂拜祖宗时，何家浩都会想到何家树，他的哥哥，次次他都向那些牌位发出诚挚的祷词，佑哥哥平安。
可哥哥在我身边就会受伤吗？
他满眼心疼地看着何家树，何家树有几缕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沾了黑灰的脸上，双眼无神又慌乱，一滴积蓄已久的泪珠，颤颤巍巍地挂在眼睫又陡然掉落。
它在何家浩心上烧出了一个洞。
何家树下颚角渗着血，他不敢碰，只能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慢慢上移，虔诚地托起何家树的胳膊，有一抹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血痕，好疼。
何家浩的嘴唇不受控地微微颤抖，“疼吗？哥。”
“没事。”何家树想拽回手臂，没成功，又抬头看何家浩时，才发现人一直低着头，他又说了一次，“我没事。”
他抿了抿唇，“小浩，我不该放你一个人在这里。”
何家浩生病，家族荣誉的重担，教条的迂腐、父亲的严苛是原因，他何家树也脱不了干系。
何家树很轻的一声无奈叹息，还是飘到了何家浩的耳朵里。
何家浩不敢眨眼，想扯出一个笑开宽慰哥哥，最终还是没能做到。他始终保持着低着头的姿势，稍稍起身，坐到他哥旁边，手臂绕过他的后背，搭上何家树的右臂，以一种半抱住他的姿势守护在他身边。
何家树两手交缠，横在膝盖上，将身子缩起来，头抵着手背，每一处凸起的骨头都硌着他额头，痛处被无限放大，忍不住隐隐抽泣，害怕何家浩看到他的脆弱，又不忍脱离这样的温暖他的眼睛盛不下了酸涩，晶莹的眼泪顺着眼角、鼻梁滑下。
他动了一下，将自己藏进弟弟吗在他并未参与的这些年里变得越来越厚实可靠的后背。
紧贴着他的何家浩感受到他肩膀细微的颤动，额头每一处经络地鼓动都控制着何家浩的血液流动的节奏。
他看不得哥哥疼，在这个他跪过无数次祖宗的祠堂，他仔细地看见哥哥的狼狈，体会他的失魂落魄，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何家树平复好心情，双手放松地靠在自己腿上，何家浩看着他的侧脸，慢慢将自己朝他看过去，脸颊贴在他肩侧，感受从哥哥身体散发出的热，穿过布料，温暖着他。
何家浩眼睛一眨不眨，木讷地望着前方。
他无法自控地想到自己害哥哥背井离乡，追着车跑，却只能眼睁睁让哥哥离开，夜夜梦到哥哥，哥哥没有责怪自己，只是一次次说“小浩，好好生活，开心点。”
可他又让哥哥这么可怜这么无助。
“哥…”何家浩呼吸渐渐急促，声音颤抖得不成调。
何家树脖颈一瞬间僵直，他猛地抬起头来，顾不上擦拭湿润的眼睫，双手捧起何家浩的脑袋，让他抬起脸看自己，何家浩脸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得苍白无比，眼神涣散，没有着陆，双手捂着自己的耳朵，屏蔽那些滚滚而来不停歇地来源于自己的唾弃。
“看着我，小浩，你看看我，我就在你身边。”何家树掌心轻拍着他的脸颊，“小浩。”
“我错了…都是我都错，我不要在这里。”何家浩仓皇地摇头，手摸上自己的胳膊，然后用力的掐着皮肉，短暂的疼痛，眼神有一刻的聚焦，他惊喜地叫道，“哥…”
仿佛何家树才出现在他面前。
何家树用力扼住他的手腕，掰开，压在腿上，表情看上去还尤为镇定，可眼眸那慌乱地震颤将他出卖得十分彻底，他扶着何家浩脑袋的那只手，指尖抖动了两下，“小浩，是我，我们现在就出去，我带你离开。”
眼前的哥哥分成好几个，然后又重叠成一个，他不停说着话，可何家浩听不到，也应不了话。
奇怪的压迫感混杂着恐惧席卷而来，将他包裹得密不透风，张开嘴迫切地索要空气，鼻腔喉管都想被棉花塞住，他快要窒息了。
那些东西挤压到了五脏六腑，胃里涌出恶心，让他止不住地想要干呕。
下一秒，他感觉到自己飘起来了。
何家树将他横抱起来，他脖颈涨红，眼眶也比先前更红，“小浩。”
他看到何家浩将目光聚焦，定在自己脸上，心才不再猛烈地摆动，“我带你去找医生。”
何家浩无力地笑着，被精神折磨后虚弱地望着他，摇摇头，“哥，我没事了…”
“看着你，我就没事了。”他又笑了笑。
他的平静刚让何家树歇了口气，他又伸出手，冰凉的指尖抚上他脸上的伤口之上，“怎么受伤了。哥，你疼不疼？”
何家树呼吸也跟着乱了节奏，何家浩脸上的恍惚神色让他慌了神。
这时，何家浩目光停在不远的一处，那里有不久前何家树用来砸祠堂的那柄浆，他好像看到另一个何家树在眼前，怒气汹汹又充满悲凉地与家族众人对峙，挥动着木桨，将这里的一切散落、打碎、划伤。
“哥，我帮你。”何家浩失神地喃喃道，“不够…”
何家树不敢将他抱得太紧，他猛地一挣就下了地，几步就弯腰拾起船桨，大步流星地朝着牌位而去。
何家树震惊之余，快步跑向他，连同何家浩的双臂一并抱住，在他耳边温柔地劝告，“小浩，你还不行。”
他孑然一身，为了见爷爷，他再这么撒野要承担后果的也只有一个自己。可小浩不一样，纵然他希望何家浩只做何家浩，可何家浩他心中有父母，等清醒过来，怕是会后悔，而后又陷入一个囚笼中。
何家浩那畅快戛然而止，卡在胸口，不上不下，闷得发怵，疲惫地眨了眨眼，感觉到耳边何家树呼出的气体变成一团雾又变成一层水铺到自己肌肤上，他笑了起来，平静无比地出声，“哥，我教你怎么把这些毁得更彻底。”
他并未挣扎，何家树还未参出他话音，他侧过头转向何家树。
何家树感觉脸上被一个柔软的东西印上来，后知后觉地瞪大双眼，他僵硬地看着何家浩闭起眼，那样柔软又贴了上来，这次，是嘴唇上传来的触感，如电流飞快窜过，又久久不散。
同时，何家浩还松了手，浆砸在地上，响声在空荡的祠堂里回荡，滚了几圈，打到了摔在地上已有裂痕的盘子，碎了彻底。
end
后续:在这里将他们的荣誉和脸面踩在脚底”/“他们和他们都看到最好。”/亲够了没有。后续 见 老福特🙃😋😋 游🙃😋六月 或者 citrus🤪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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