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晨安目送她们离去，亲手按下铁门门禁系统的按钮。待她们的车影渐行渐远，消失在雪幕之中，她才缓缓将铁门重新关上。依旧是冬天下雪的季节，但这一次，她没有摔倒。
铁门闭合的机械声在寂静的雪夜中格外刺耳，仿佛割开了厚重的雪幕。就在这一刹那，罗晨安的无名指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她转身关上家门，目光扫过与昨日无异的客厅，心中泛起一丝转瞬即逝的空虚。然而，她很快调整好情绪，指尖沿着玄关墙纸的暗纹轻轻游走，仿佛在寻找某种熟悉的慰藉。
她走进厨房，瞥了一眼还放在沥水台上的蔬菜，那些未及处理的食材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生活的琐碎。随后，她踏上楼梯，来到吴晚生的房间。此刻，这里空无一人，寂静得令人窒息。她站在门口，凝视着这个曾经充满生机与气息的空间，如今只剩下冰冷的空气和若有若无的回忆。
啊……她错了，这里本就让人窒息。
吴晚生的离开，对她造成的伤害远比她目前所想的要小。她不过是回到了一个人居住的生活，不过是只能在网络上偶尔瞥见吴晚生的身影而已。
她一步步走进这间屋子，脚步轻得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回忆。她走到那架白色钢琴前，缓缓坐上琴凳。指尖轻轻落在一处白键上，清脆的琴音却陪着压抑的旋律。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仿佛在诉说着她的内心深处。
无意识的弹完后，她缓慢眨了眨眼，手机常年开着的录音自动记录了她的这一段，她裁剪片段然后发给吴晚生，意义不明，就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
吴晚生离开的第一天，她凭着不知道是什么的信念。把囤积的蔬菜都炒后倒入保鲜盒送入冰箱，直至装满。再熬了一晚上把所有的房间收拾好，房间里的垃圾都倒掉，再把该归位的归位。所有房间插的电都拔了最后拉窗帘关窗锁门。
所有的事情干完，她回到一楼客厅，同样拉上窗帘，让房间陷入黑暗后把自己扔到了沙发上，睡了个昏天暗地。
吴晚生和宁雨安从罗晨安家里出来后，宁雨安就带着吴晚生开到她租的公寓里。
看着窗户对面的大楼吴晚生总觉得哪里熟悉，她的脑子里突然又浮出几个零碎的记忆片段；有她捧着手机趴在床上不停刷新和人的聊天记录的，有身边嘈杂一片，转身看清旁边墙上沾满了红色液体的，还看见了一只小熊被她抱在怀里一起入睡。
她低头皱着眉，撑着墙身形有些不稳，等宁雨安帮她铺完床出来后，她便问宁雨安：“那栋楼，是不是我们之前住的那个地方？现在怎么不住那了。”
宁雨安抬起脸看了眼对面的楼：“是那栋，发生了点不好的事情就换出来住了。”
“什么……”吴晚生正想发问，手机穿来了一声特别音，她点开发现是一个备注“2”发来的音频，以上没有任何聊天的记录，成功接收后里面穿来一段琴音。
没有其它的了，纯音乐。
但就是让吴晚生自然而然唱出了几句歌词。
宁雨安没问是谁发给她的，在吴晚生唱出词的那一刻就知道答案了。
第七天夜里吴晚生惊醒，掌心残留着掐入罗晨安后背的触感。月光从没拉严的窗帘缝切进来，像极了那人锁骨凹陷处的阴影。她突然蜷缩着干呕——身体先于意识记起了那些抵在床畔边沿的吻。
宁雨安在隔壁听见玻璃杯碎裂声冲进来时，看见吴晚生正盯着指尖的血珠发笑。"多有趣，"她抬头时睫毛挂着泪，"我刚刚想起第一次用餐刀反击划伤她时，她锁骨处同样渗出的血珠了。"
第十三天淋浴时，吴晚生发现自己在哼“2”发来的音频。热水漫过手腕旧疤的瞬间，她突然看清记忆迷雾里的画面：罗晨安跪着给她脚踝戴银链，抬头时眼里有她从未见过的破碎感。"那时候我居然在心疼她..." 她关掉花洒喃喃，"我怎么会心疼她？"
第十七日傍晚，宁雨安发现吴晚生把《觉悟》副歌部分划烂又补上。谱纸边缘挤满涂改的"爱""恨"，最后一句定稿却是"如果你的爱就是绑着我，那倒不如杀了我"。当天深夜，吴晚生光脚踩上公寓露台栏杆，忽然转头对追出来的宁雨安说："我突然想起来她那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她在试探和警告我。"
第二十五天清晨，吴晚生在一张纸上写下："我恨你囚禁我的每个瞬间——"一滴眼泪砸到纸上，晕开了墨迹，"可那些你哭着说'别不要我'的夜晚，我心脏跳动的频率和现在一样。"
罗晨安在沙发上瘫躺24天后。暮色又一次爬上她三天未换的睡衣时，宁雨安那天最后的质问突然在耳膜炸响："你分得清是爱她还是需要她吗？" 以及“你从未值得被爱。”
她抓起茶几上的药瓶一粒粒数，数到第十七粒时大笑出声——那是吴晚生第一次逃跑被抓回的日子。厨房冰箱囤积的保鲜盒已经全部被打开，里面的食物也已经空空如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姑姑罗曼就像没有她这个侄女一样，除了和梦如翡来过一次，还是坐在车上没下来后，就没人来找过她了。
门口响起门铃声，过了十分钟后她才拖着身体开门，一步步走到那个被关上的铁门前，穿过铁门缝隙将一件包裹拿进来。
重量很轻，像是一张纸或者文件什么的，她回去后没打开，而是一直放到茶几上搁置。
同一时间《觉悟》完成歌曲录制，四天后发布，先在网上做预热宣传。
第三十天中午，《觉悟》正式发布，迅速登上了各大音乐排行榜的榜首。歌曲的旋律深沉而压抑，歌词中充满了对爱与恨的挣扎。
罗晨安在那天同样打开了手机收听，在听到自己弹奏的琴音出现在吴晚生的歌里时，她的目光落到了茶几的包裹上。
她终于伸出手，颤抖着撕开了包裹的外层。里面是一张折叠整齐的纸，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罗晨安展开纸张，目光落在第一行字上，瞳孔骤然收缩。
“晨安：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离开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找到它，就像你曾经找到我一样。你总是能找到我，无论我躲到哪里。
我恨你，恨你把我囚禁在那个房子里，恨你让我失去了自由。可我也恨我自己，恨我为什么会在那些夜晚里，听到你哭泣的声音时，心还是会痛。你总是说‘别不要我’，可你知道吗？我从未真正拥有过你，也从未真正离开过你。
那些日子里，我无数次想要逃离，可每次都被你抓回来。你总是用那种破碎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是你唯一的救赎。可我不是，晨安，我不是任何人的救赎。我只是一个被你困住的影子，一个无法逃脱的囚徒。
现在，我终于逃出来了。可我却发现，我逃得再远，也逃不出那些回忆。你的声音，你的眼泪，你的吻，它们像幽灵一样缠绕着我，挥之不去。
我不知道你是否会看到这封信，也不知道你是否会在意。但我想告诉你，我从未真正恨过你。我只是恨那些让我们变成这样的日子，恨那些无法挽回的过去。
尽管忘记，可我依旧会记起你。
——晚生”
罗晨安的手指颤抖着，纸张从她的手中滑落，轻轻飘到地上。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变得困难。她猛地站起身，冲向厨房，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泼在自己的脸上。
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混合着泪水，滴落在水池里。她抬起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那张苍白的脸显得如此陌生。
陌生，那再见到晚生时她是不是就认不出来自己了，是不是就可以再次爱上自己了。
她喉咙滚动两下，最后撑着洗手台干呕出声。
回到茶几前，她听到了吴晚生歌里的那句词。
“如果你的爱叫就是绑着我，那倒不如杀了我。”
“啊啊啊啊！”她突然吼出声，不知道抄了把什么一下砸到茶几上，茶几碎了，她也清醒了。
……
审讯持续了六个小时。当警察准备结束问询时，罗晨安突然开口："能让我听听《觉悟》吗？" 在得到否定答复后，她无所谓的闭上眼睛，轻声哼唱起来。歌声沙哑破碎，却带着诡异的温柔。
法庭宣判日
法官的声音在肃穆的法庭内回响："被告人罗晨安，经审理查明，你长期非法拘禁吴晚生，限制其人身自由，并多次实施暴力行为，致其身体多处受伤。你的行为已构成非法拘禁罪、故意伤害罪，情节恶劣，社会危害性极大。"
罗晨安静静地站在被告席上，目光空洞。她手腕上的铐链随着身体微微晃动，发出细碎的金属碰撞声。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判决如下：被告人罗晨安犯非法拘禁罪，判处有期徒刑八年；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六年。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有期徒刑十四年。"
宣判词落下时，旁听席上传来压抑的啜泣声。罗晨安却仿佛置身事外，她的目光穿过法庭的玻璃窗，落在远处飘落的雪花上。
“我们要等下一个夏天了。”
全书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