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芷做完口供回来已经是深夜,发现家里灯火通明有些吃惊。
客厅里岑叶和赵泽舟正在玩手柄游戏,赵泽舟很明显不在状态,没玩几下血条就空了,屏幕里出现了大大的“KO”二字。
看到岑芷一脸疲惫,岑叶难得好心道:“姐,要不我去帮你盛碗梨子汤喝喝?妈顿了好久。”
岑芷舔舔唇角,兴致不大:“不用了。”
“仁叔那事情到底是怎么搞得啊?”岑叶忍不住问道,这也是赵泽舟想知道的。
岑芷似乎是真的累了,含糊不清道:“说起来有些复杂,明天再讲吧,我困死了。”
赵泽舟和岑叶也没有强迫她,岑芷匆匆洗了个澡就到床上睡觉去了。
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赵泽舟也就直接在岑芷家住下了。
这一觉睡得及其不踏实,赵泽舟做了很多个梦。
梦中,岑芷被人杀害,而自己抱着她在血泊中呜咽,但是没有人发现他们。
他梦到Alice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让他把岑芷给埋了,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他还梦到,以第三人称的视角梦到,他根本就没有遇到过岑芷。
“……”
赵泽舟被这些奇怪的梦惊醒,他感到喉咙发紧,但却一点都不想喝水。
他看了眼时间,凌晨,时差刚好,他给Alice发了个短信。
赵泽舟:我又做梦了。
对方秒回:噩梦?
赵泽舟:对。
对方沉默了几分钟才回道:你这应该是受到什么刺激了,你有多久没做过噩梦了?
赵泽舟:自从回国之后就没有做过了。
赵泽舟:今天是头一次。
赵泽舟:而且梦也和她有关。
这次对方沉默的时间更久了:放完假还是回来再检查一次吧。
赵泽舟:不用了。
赵泽舟熄灭手机,却怎么也睡不着。
“……”
他和岑芷其实在儿时就已经相识,那时,岑芷5岁,自己8岁,岑叶才2岁。
他从小性格就孤僻,很少有人能像岑芷一样那么耐心的哄自己,好像自己才是弟弟,对方是姐姐。他曾经问过岑芷为什么不像别人一样嘲笑自己。
年幼的岑芷及其认真的说道:“因为,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赵泽舟,也不会有第二个岑芷。”
是的,你和我,都是独一无二的。
“……”
赵泽舟10岁的时候,李荣带回来了一个小妹妹,真的很小,只有2岁,李荣管她叫李嫣如。
赵泽舟很抗拒这个妹妹,而且,这个妹妹似乎太过于早熟了,心机过于重了。
也就是在这一年,岑芷一家搬走了,岑芷从赵泽舟的世界里退了出去。
李嫣如的插入和岑芷的退出,使得本就孤僻赵泽舟精神分裂,并且患上严重的抑郁症了,有好几次,如果不是李荣及时发现,赵泽舟可能就已经用小刀把自己的肚子给捅穿了。
“……”
赵泽舟将近11岁的时候出国治疗,做了一年治疗,又叫人给送回来了。在这一年里,赵泽舟又遇到了岑芷,9岁的岑芷。
但两人只是擦肩而过,而且对方似乎并没有认出自己
。赵泽舟又出国治疗了,这一出,直到18岁成年那一天才回来了。
因为吃药的原因,那时的赵泽舟长得很臃肿,导致他一点都不自信。
李荣打听到岑芷一家的去向,故意使岑芷和赵泽舟相遇。
赵泽舟一眼就认出了岑芷,可是岑芷看着他,犹豫了半天,却说出来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可是赵泽舟不在乎,他假冒着一个人,以那个人的身份去跟岑芷做朋友,在阴暗的角落窥探着属于少女的炽热光明。
赵泽舟问她:“你会嫌弃我长着又丑又胖吗?”
15岁的岑芷愣了一下,随即不满地皱起眉头:“每个人是独一无二的,或许在别人眼中你很糟糕,但在我看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赵泽舟记得岑芷说过一句话:“你或许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但你绝对是一个完美的朋友。”
这就,足矣。
“……”
再次见面,已经过了5年,岑芷褪去脸上的婴儿肥,身材苗条,却依旧灿烂。
赵泽舟回国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岑芷,索性近几年,岑芷一家除了平时上学上班在城里,平时都是待在乡下的奶奶家,因此赵泽舟很快就找到了岑芷。
他在这里买了房子,只希望岑芷可以多住一些时间。
他其实很自私,很害怕自己又会失去岑芷,童年孤僻的性格导致他现在在同陌生人交谈时还是会不自觉的发抖。
他极力掩盖住自己那些不堪的过去。
真的很不堪。
“……”
岑芷睡得也不踏实,但毕竟没做什么稀奇古怪的梦,第二天起来,气色还是好了很多。
岑芷睡眼惺忪的揉着眼出了房门,看见半躺在沙发上,脚边还散落着几瓶啤酒的空易拉罐的赵泽舟,愣了愣,喊出声:“赵泽舟?”
“嗯?”赵泽舟懒懒地掀起眼皮,眼下黛青,看起来像是一夜没睡。
“你怎么了?”岑芷坐在赵泽舟旁边,睡意全无,“没事喝啤酒干什么?很伤胃的!”
“嗯。”赵泽舟惜字如金,模样散漫,“有点无聊。”
“你半夜去买的吗?”岑芷家里的啤酒早就在串亲戚的时候喝光了,而且赵泽舟喝的这种啤酒她家也没有买过。
“嗯,去县城买的。”赵泽舟微收着下巴,拿起一瓶未喝完的啤酒又喝了一口。
“啊,大半夜跑去县城买酒?”岑芷皱眉,“冻死你算了。”
“死了也挺好。”赵泽舟唐突地说说道。
岑芷被赵泽舟这种无所谓是语气给吓到了:“赵泽舟,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嗯。”赵泽舟声音沙哑,“有很多心事。”
“你可以跟我讲讲的。”岑芷神情严肃起来。
赵泽舟看了岑芷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不想说。”
“哦。”岑芷显得闷闷的,“那你想说的时候可以告诉我,我一直都在。”
我一直都在。
一直。
都在。
赵泽舟眉心跳了跳:“好。”
“……”
岑芷:“大概就是有人看不惯仁叔,就对他的小孙子下手了。”
岑叶:“我去,这些人讲不讲道理啊?有事冲个小孩下手,真是有病。”
岑芷:“这种事情其实也不少见,是仁叔太淳朴,认为人人都很善良。”
赵泽舟扯了扯唇角,其实他也当过一段时间的小混混,专门抢人钱、不干好事的那种小混混。
那段时间他过得浑浑噩噩的,像是看不到生命的曙光。
他躲在阴暗的地下室,同一些狐朋狗友打着台球,嘴里时常叼着根烟,但从未点燃过。
那段时间的自己,算不上善良吧?肯定算不上。
他垂下眼睑,一言不发。
他好像没有资格参与这场正义的对话。
因为他不是个好人。
一直到现在,其实赵泽舟还是很冷血的,他真的觉得当好好先生很可笑,但他抑制住自己这种可怕的想法,努力做一个“好人”。
披着好人面皮的坏蛋。
赵泽舟看着姐弟两人在那里喋喋不休的说着正义之词,心中绝望到了极点。
昨天的事情好像引发了他的所有旧疾,他无法再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着好话。
他想死,可是岑芷的存在让他又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只要他不说话,那些肮脏的污水就不会喷涌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