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里,尖锐的钟声响彻天际。
金繁身后跟着一群侍卫疾走在道路上,他脸色严肃,走过一列正在值岗的守夜侍卫,跟在他身后的侍卫端着一个木箱,里面是堆放整齐的药瓶。
金繁向所有人安排任务:“淬毒。”
侍卫们轮流从里面拿出一个,将瓶子里的毒液淋到自己的刀刃上。
角宫、羽宫、长老院、执刃殿门口……每个地方都有一个侍卫手持白色天灯,点亮后放飞到天上,星星点点的火光破开夜的静谧,飘向远处。
此刻,正穿着玄黑睡袍的宫尚角看着天空上飞起的白色天灯,一个人站在空旷的角宫庭院里,身处黑暗,他的脸上有方寸的阴寒透骨,眼眸如深渊,一点光斑都照不透。
宫远徵和温子安身后跟着两个黑衣打扮的侍卫,牵前者一边朝着前方极速奔走,一边带上薄薄的金属丝编织的手套,而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嗜血的兴奋。
幽暗的宫门峡谷,白色天灯像鬼火般游荡在密林里。
宫子羽和云为衫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在门外站着的雪重子。
雪重子也面色凝重,但仍然开口提醒他:“执刃可要想清楚,离开雪宫就是试炼失败。”
云为衫眼神急切,反对道:“宫门紧急召唤,非去不可,又不是执刃大人自己要放弃,怎么能算作失败呢?”
雪重子沉默,没有回答。
宫子羽眼睛里噙着热泪:“雪重子,让开。”
眼见雪重子还想再说什么,宫子羽已经怒吼出声:“宫门执刃的存在是为了守护家人周全,亲人逝去,还让我专注试炼……我做不到,就算成功了,意义何在?如果连族人的生死都不管不住,这种执刃,我不做也罢!”
雪宫庭院门口,远远的,只能看见宫子羽依稀消失在雪中的背影。
宫子羽双眼通红,泪水滚落,他独自快步朝雪宫大门走去,大雪吹乱了他的头发和长袍。
宫子羽走入议事厅时,第一眼就看到了地上已经盖上白布的月长老尸体,以及墙上的一片血字。血腥之气浓郁,红字凌乱、阴森,让人莫名脊背发凉。
长老议事厅里,此刻已经有很多人,包括穿着睡袍的宫尚角,还有穿戴整齐、戎装戒备的宫远徵。两个人的反差如此之大,未免有些异样。
温子安一袭黑金大氅,墨发用一根玉簪斜挽着,再看的宫子羽的时候有些愣神
宫子羽看着墙上的血字皱眉:“弑者无名……大刃无锋?”
是无锋!宫子羽怀疑的眼神凌厉地从宫尚角和宫远徵身上扫过:“早就和你们说过,无锋刺客另有其人,贾管事是被刻意栽赃,然后杀人灭口。”
宫远徵一听就表情不悦,想要反驳,但被宫尚角截住了。
宫尚角道:“谁说宫门只有一个无锋细作?”
雪长老站在血字下面,一脸忧思:“无锋行事向来小心谨慎,若非有万全的把握,不会仓促出手。尚角说得没错,若真是势单力薄,无锋定不会轻易暴露。留下血字,点名无锋,更像是一种示威、宣告……”
是公然对宫门挑衅。
羽宫里,云为衫被两个侍卫护送回来:“有劳侍卫送我回来”
侍卫提醒:“宫门今夜不平,云姑娘勿要四处走动,还请早些休息。”
云为衫点头应是:“好。”
等侍卫离开,云为衫回到自己房间,关上房门,一转身却看到上官浅坐在她的书桌前。不知她是何时来的,月色下,眉眼的乖巧和俏丽早已不见,眼神幽冷。
不多时,医馆的大夫来到长老议事厅。
一番简单的检查后,他很快得出了结论:“月长老除了脖子上一道薄如蝉翼的剑伤之外,全身上下再无伤口。”
伤口甚异,虽为剑伤,但却形如丝线,可见锋刃极薄。
若论外伤,确实只有脖子一道肉眼可见的伤,但至于其他内伤或者中毒,则需要详细查验。于是宫子羽交代道:“让医馆的人再仔细查验。”
宫子羽在脑海里飞速地分析。,月长老遇害的时间是深夜,往常这个时候长老们早已睡下,至于是什么原因让月长老独自一人前往议事厅,他始终疑惑不解。
宫子羽询问:“月长老为何深夜独自来议事厅?”
雪长老和花长老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就连他们也不知道,这一点更加可疑。
宫子羽又问:“执岗的守卫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吗?”
宫远徵先是朝着宫子羽一番冷笑,然后才回答:“你到得太晚了,我们已经仔细盘查过了。今夜议事厅的守卫是月长老自己吩咐撤掉的,直到浓烈的血腥味从议事厅传来,侍卫们才发现月长老被害了。”
宫尚角背着手,眼中漆黑摄人:“而且,月长老把自己贴身的黄玉侍留在了侍卫院。”
撤掉守卫,孑然独行,就连贴身的侍卫都没有带,宫远徵不由得猜测起来:“月长老如此神神秘秘地单独赴约,倒像是要会见什么了不得的人……”
宫子羽看着墙上的血字喃喃:“‘弑者无名’……”
对方留下了字——无名。
长老议事厅内,气氛仍在胶着。
宫尚角目光从那血字上收回,议事厅内空荡荡的,如何几步之内直取要害,他不由得分析道:“月长老仅有喉咙处一道剑伤,伤口很窄,干净利落,死于近距离的一剑封喉。能够让这个人走近自己身边而不做任何防备,月长老一定非常信任他。”
他的分析有条有理,宫远徵似笑非笑地看着宫子羽,补充道:“或者说,非常偏爱他。”
这句话矛头指向很明确,宫子羽的眼睛有些充血,他咬牙压下自己的愤怒。
雪长老心里暗忖,若真的是信任的人所为……不禁沉吟:“恐怕这个人已经在宫门处心积虑谋划多年,地位更在贾管事之上。”
“他能蒙骗我们多年,定是手段非凡,我们更要加倍小心。”花长老阴沉着脸。
然而宫远徵突然不屑地笑了:“一只无锋养出来的狗而已,不敢正大光明,只会暗中潜伏,兴鬼祟之风,行猥琐之事。”
“那你可别把狼误看成了狗。掉以轻心的话,月长老的死就是前车之鉴。”宫子羽看了一眼宫远徵。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宫远徵与他对视:“你这是威胁我还是诅咒我啊?怎么,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宫尚角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手指:“不管是狼是狗,总归他露出了爪子。”
所有人思绪沉重,就连向来主持大局的长老眼下都有些六神无主。
宫尚角却很快有了主意,沉着冷静地道:“月长老位高权重,不会单独接见身份低微之人,所以当务之急是对宫门内所有管事以上的人进行彻底排查。虽然内务向来是羽宫职责,但此刻羽公子正在进行三关试炼,调查无名之事就交由我来负责吧。”
“这……”雪长老和花长老沉默片刻,面色都有些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