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面试那天，江年本来打算地铁出行，结果刚下楼就看到阮拾夕靠在车门前等她。看到江年出来，阮拾夕向她招手，江年木然地走过去，冲着阮拾夕拘谨地笑了笑。

“你怎么知道我家的？”

“何欣告诉我的，上车吧，那边准备得差不多了。”

江年上车还在腹诽何欣这个大嘴巴，问什么说什么。她甚至能想象到何欣那副搓着手偷笑的模样。一路上两人没说什么，临近目的地时，阮拾夕叮嘱她：

“有什么要求直接提，哪不满意直接pass，你是甲方你最大。”

江年点头，好像想到什么，扭头看向正在开车的阮拾夕，装作无辜地夹着嗓子问：

“那要是对影后姐姐不满意，也可以说嘛？”

阮拾夕微微侧头扫了她一眼，嘴角扬了扬：

“可以，但是要想好我有什么你不满意的地方，我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哦。”

江年不知道接什么，不理阮拾夕扭头看向窗外，景色飞速后退。江年盯了好一会儿，可能是看得眼睛有点干，她闭上眼睛缓了缓，又看着外面，没头没脑地呢喃了一句：

“有点晕，像时光机。”

这一次，阮拾夕没有说下去，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她终于不知道说什么了。就这么安静地到了星聚大楼，阮拾夕停好车就带着江年去了会议室。江年路过等候区的时候，已经看到了零星坐在沙发上的人。

阮拾夕给江年拉开主位的椅子，江年有些不知所措，摆手说道：

“不用不用，你坐这儿吧。”

“我是你今天要筛的候选人，你才是今天的面试官。”

江年也不再推辞，等她落座，宫诗研也拿着资料和另一个一身干练西装的人推门进来，坐在江年的下首。

“柳尘逸，资方代表。”

宫诗研向江年介绍着来人。柳尘逸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极普通的黑色西装穿在他身上丝毫不失贵气。柳尘逸向江年点头示意：

“您好，江小姐，我是ACF这次的负责人，合作愉快。”

“荣幸之至。”

寒暄之后，柳尘逸翻看着手里的资料。宫诗研看了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便通知下去准备开始面试。江年今天主要负责筛主角，这次主角要试的片段是《落日》这本书里，主人公陶悠是一个拥有巨星梦的七十二线龙套演员，从一开始的满怀憧憬，到后来被现实践踏后的迷茫和破碎。这一段可以说是陶悠第一次与不公正面碰撞，第一次试图反抗，虽无疾而终，但也由此彻底唤醒她内心的共鸣，决定逃离舒适圈，是逆流而上的欲念迸发的开始。

江年挑选这一段的原因在于，这段并没有过多的语言，侧重于演员的情绪表演力是否丰富。陆续几个艺人的表现并不理想，一开始江年还在顾忌对方的名气，但宫诗研看出她的犹豫，替她做了决定。后来江年也放开手脚，可是每个人总有一些让江年不满意的地方。挑挑拣拣，就留下一个人——汤晓晴。

江年承认，出于私心的话，她不愿意这个人来演，但于公，江年可以说汤晓晴的演技没话说。在演到陶悠在准备充足又试镜成功的情况下，依旧在开拍前一天被换掉。这是她离大荧幕最近的一次，她跑了九年龙套终于被伯乐看到，愿意给她一个女二的角色试一试。可是她不知道，不知道她求之不得的角色只是别人勾勾手就能有人跪着送到面前的。

她崩溃了，在被导演拒之门外的时候，在被保安赶出片场的时候，陶悠，哦不，汤晓晴跪坐在地上哭着。她哭得太用力了，眼泪像线一样顺着脸颊滑落，又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可是江年听不到声音，屋子里只有压抑的、低沉的啜泣。

这该是多伤心，多痛苦的发泄，恨天无情，斥世道不公，悲自己，也怜同命人。

忽的，汤晓晴不哭了，她用手抹去脸上的泪，缓慢而沉稳地站起身。江年看到她的脸上一扫之前的悲苦，现在的她眼眶虽还红着，但眼神是冷冽的、蔑视的，看着她曾哭着乞求的地方，完全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孤傲王者的气场，只淡淡一眼便转身离去。

“好，江小姐有什么评价？”

“很好，汤晓晴是吧，你演得真的很棒，有那么一瞬间我都恍惚了，好像真的看到了陶悠。”

“谢谢老师，我是您的粉丝，《落日》这本书是我的珍藏，这次听说它要改编，我其实特别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