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断崖上,一处僻静的小屋中,祁琅正仔细收拾行囊。从此处前往冰绫宫,需横穿半个雪域,经一个月之久。正当他将相当于通行证的雪银令牌揣入百宝袋时,一枚冰白色的玉佩映入眼帘。刹那间,他的目光晦暗不明,往事如潮水涌上心头。这玉佩一半为天山翠,另一半则是羊脂白玉,只有当二者合二为一,才是一枚完整的玉佩,而他的是羊脂白玉的部分,另一半在兄长那里。
祁琅苦涩一笑。遥想当年,家族尚存之时,他血脉至亲的兄长名为“祁琳”,这名字倒像是女儿家。不过兄弟二人名字合起来却是“琳琅”,恰似美玉无瑕,琳琅满目。
当年魔道之人屠戮祁家,鸡犬不留。祁琳明明有逃生可能,却为了救祁琅死在那场灭族之灾中,而自己却苟活至今。思及此处,他的眸中泪光闪烁,手中残缺的半块玉佩被他攥得更紧,那是祁家最后的遗孤、最后的遗物。
在无尽的血海里,他是侥幸逃脱下的稚子,在刻骨铭心的仇恨中,他暗中发誓,总有一日,定要寻得那个魔头,亲手将其诛杀。不知过了多久,祁琅才吐出口浊气,轻轻放下玉佩。
……
“祁大哥!”
无断崖山脚下的无断村,祁琅刚一只脚踏上马鞍,一声清脆的呼喊从身后传来。他转过身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秀又带着几分焦急的面容,是无断村的农女杨潇潇。祁琅微微一怔,随即下马,疑惑问道:“杨姑娘,你怎么会来这里?”
少女气喘吁吁,她身着农装,但粗麻布丝毫不掩其风采,反而更具生命力。当她望向祁琅时,眸光闪烁,薄唇几度张开又合上,像是在做困难的抉择般。
“祁大哥,您要走了吗?”杨潇潇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不舍。祁琅凝望远方,沉吟片刻后缓缓点头:“师傅命我前往雪域历练,怕是要花费不少时日。不过临行前,我已经收拾了那为富不仁的恶绅,乡亲们不必受他欺凌了。”随而他转头望向杨潇潇,竖起大拇指道:“那家伙被我收拾了一通,想来乡亲们这段时日不会受他的气。”杨潇潇闻言,面露感激,却依旧犹豫不决。
“多谢祁大哥……”接着,她像下定某种决心般,缓缓踱步上前,紧接着,她向祁琅递上一份绒制羽裘,惆怅说道:“祁大哥,雪域那里,困难重重,这是我和阿妈亲手做的羽裘,希望您能收下。”祁琅见状连忙摆手推辞,但杨潇潇岂容他拒绝,一股脑将羽裘塞到他手上,未等他反应过来,便羞涩地跑开了,只留下抱着羽裘的祁琅。
祁琅微微一叹,还是收下了。师傅霄影从不干涉自己的日常生活,甚至说毫无在意。祁琅时常觉得,师傅与自己之间,可谓最熟悉的陌生人,平日里除了传道授业解惑,再无交集。
师傅明明救自己于灭族之灾,带回无断崖收为徒弟,却又把自己晾在一边,几个月才出现一次,指导一下就又像一阵风悄无声息溜走了,徒留弟子望着远方思念。
不,不,不。祁琅猛地摇摇头,仿佛要将这些埋怨的念头驱散。他怎么能揣度师傅呢?
自己怎么能那么想呢?
夕阳西沉,祁琅驾马的身影渐行渐远,慢慢融进绚烂的晚霞,直至消失在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