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好不容易，我們身不由己。”
“如果我早點說的話，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
——
天空積灰，天台上傳來了低語聲
烏雲朦朧著，它此時不想下雨
樓梯間裏響起了咚咚的腳步聲，老舊的門鎖被吱呀一聲撞開，有人闖進了這個孤獨的世界，星屑回過頭，他並不在意來人是誰，也不曾放下手裏的刀
“星屑！”
“來了啊。”星屑的眼神如古井般平靜無波，“這一切該結束了。”
——
不是所有人都能擁有一個美好的夏天，陽光蟬鳴和街道上嬉戲打鬧的同學，夏天的陽光太過熱烈，越是熱烈的陽光投射出的陰影也就越發深邃濃厚，樹蔭遮天蔽日，在陰影之下，那是我們的夏天。
一個弱小的男孩坐在小巷角落，蜷縮著身子，他就像一塊污跡斑斑的橡皮，被人塗抹上各種圖案，又無情的用直尺切碎
可是你看他沒有被頭發遮住的那只眼睛，就像盛夏樹蔭之上，那碧藍的天空
可是我，我的右眼就是那碧綠的樹蔭
哭叫和啜泣聲不斷傳來，男孩就像笨拙的小狗瑟瑟發抖，一身是傷
直到隨著我的命令，心滿意足的其他人揚長而去。啊，可是樹蔭仍在，他看了我一眼，就好像無論是我還是他，都是躺在棺材裏的屍體。
我，近乎是處在食物鏈的第一。在這群人的隊伍裏，我就像是野獸一般到處撕咬，或是看著他們撕咬。可以是狼，是獅子，是豺狗，也可以是站在那石頭上的麻雀，冷漠的看著。
所以我是樹蔭
可是樹蔭，樹蔭只是擋住了藍天，樹蔭並不能遮住它，連獅子都不能撕碎天空，因為它會靜靜的立在那裏，就像是一塊經歷千萬年的石碑。
可是樹蔭，也會伸展著枝條，想要去觸碰天空
——
“迷星晝”星屑喊了一聲他的名字，“為什麽現在才來看我呢？為什麽現在才要告訴我呢？你應該一直像從前一樣把我當取樂的玩具，不是嗎？”
“不是的”迷星晝像是急著搖頭否認，可是他沒有任何的餘地。星屑輕輕笑了一下：“我一直都是很軟弱的人，我從來都不剛強”
不然，為何當烏雲落下時，為什麽不選擇站起來呢？
——
可是這場狩獵仍在繼續，那個角落總是會有蜷縮著的小狗，一條兩條比起小狗，他們更像孩子，可他們就是小狗，是任人撕碎，任人捕獵的小狗
有時候星屑抱著傷口走出來，他會抬頭看看天空學校附近有一顆很大很大的梧桐樹，一直遮天蔽日，他看不見天空，只有梧桐樹下的陰影，如同陰天時他們頭頂的烏雲
看著那梧桐樹樹葉，他會想起某個人的眼睛，那雙眼睛很像樹蔭，他本應該像陽光下的葉片，可是它又像烏雲，它只能做樹雲
有時候迷星晝會突然善意大發，他在醫務室裏，坐在星屑旁邊，默默的把繃帶遞給他
“為什麽不一開始就加入我們呢？這樣你就不用繼續挨打了”
這樣你就不用繼續做小狗了，你可以做屬狗，做豺狼，做獅子，哪怕做麻雀，能看一眼天空就好
“可是這樣不就要去欺負別人了嗎……”星屑瑟縮著，不敢去抬頭看對方，“我不要欺負別人……”
班上有很好看的女孩子，也有很瘦弱的男孩子，他不要去欺負這些人，只要自己做小狗，成為那一個被追逐，被打壓的對象，也許就不會有第二個小狗出現
“可笑”迷星晝嘲笑他，“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人啊，你不先保全自己，你怎樣才能救別人呢？”
梧桐樹葉葉片片片飄落，藍眼睛的小狗蜷縮了一下
樹蔭稍微敞開一點，也許我能短暫的望望天空再雲去好點，還能吹到從縫隙裏透出來的風
——
“迷星晝”星屑輕聲說，“現在我要撥開樹蔭回到林子裏了”美工刀在手腕上割下一刀，可是連鮮血也衝刷不開這積灰的天空
“你先冷靜，別衝動——”迷星晝瞳孔驟縮，他好聲好氣的勸導，可是平日裏對一切的愉悅蕩然無存，“我最開始邀請你加入我們，我對你做的那一切都是因為我愛你啊，只要你下來，我就再也不會……你如果現在就死了，那……”
“那我又該……怎麽辦……”
哪知天空般的眸子閃過幾分悲傷，但很快他又恢復原狀——沒有一絲波瀾的死氣
“是啊……”星屑呢喃著，“沒有我，你又該怎麽辦呢？”
——
“我也愛你，你以後不要在霸凌別人了”
可是樹蔭靜默著
“求你了”
可是樹蔭徘徊著
可是天空陰沉著
可是太陽已經落了。
“與於星屑同學撒謊，污蔑其他同學的行為，我們這次予以全校通報批評，並記過一次”
戴眼鏡的老師神色中閃過一絲譏諷，他的領帶都疊的整整齊齊，沒有一絲褶皺
“希望下次，不要再犯”
法官錘落下，一槌定音。
可是可憐的小狗，被撕咬著，流著血，然後拋屍荒野
有什麽東西在那一天失去了光彩，就像是天空中出現了烏雲
——
“星晝”星屑聲音忽然又變得沉穩，他罕見地露出了一個笑容，那是被欺辱那麽久，少見的陽光的燦爛的笑容，就像是有太陽撥開烏雲時發出的光亮，“如果我死了，就不用顧慮這麽多了”
一直是沒人保護的那種人
因為我的雙親在出生時將我拋棄
是不是所有小孩都討厭福利院的小孩
我始終尋不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我的痛苦一直都是你造成的，星晝，所以你沒有資格阻止我解脫我的痛苦”
“騙子”
話音未落，他便踮起腳，輕輕一躍，就像是飛鳥撲向空中時，激起塵灰，下雨了。
星屑的跳樓造成了現象級的轟動
其他人都被拘留了，迷星晝沒有在原地坐以待斃
和他的親人一起搬了家，轉了學，到了一個離這裏很遠的地方
他金盆洗手，改邪歸正，和同學們相處的很好
直到很多年以後，那天的同學會上，他才知道，星屑那年沒死
但他的前途也被毀了，一直在精神病院裏呆著，到現在才出院
你問迷星晝他後悔過嗎？當然
如果從一開始他就不曾掀起這場霸凌，如果從一開始他就只是對星屑說
“我挺欣賞你的，我們做朋友吧”
如果這樣，就不會發生這一切了
——
“老大，其實我知道你一直喜歡他……”
在自己曾經那群手下的鼓舞下，迷星晝走到了星屑家門前
他手上提著一些昂貴的禮品，按下了門鈴
“叮咚”
星屑穿著白T恤加黑色的連帽衫開門走了出來，在見到自己的那一剎那，他愣了一秒
“……對不起”迷星晝抬了抬眼，“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
他曾經聽到過一首歌
最後那句歌詞就是他想說的話
“以愛之名，你還願意嗎？”
—本章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