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痛生2

男生之间的感情或许往往比女生来得更为慢热些，仿佛燥热安静的午后里那瓶泛着泡的汽水，因此在成为高中同桌的第一年里他们之间的交流通常发生在休息时坐在里侧的刘耀文想要出来跑个卫生间，除此以外便是文具用品掉落在地时俩个人不经意地对视，却又很快便错开，他们就像是默剧里面的主人公，从始至终保持着同一种表演状态。

哦，还有刚学时候刘耀文的那句冷淡到极致的“我坐里面。”在最初，刘耀文的性子在严浩翔眼里实属有些令人捉摸不透，每天来得最早，空书包一甩倒头就睡，放学铃声一打也不管老师是否宣布可以离开，就一把拽过书包袋凭借靠走廊窗的优势翻出去，大摇大摆地走了。

可能是背影见得多了，严浩翔时常会想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和他这位同桌在人海里再度相见时，他是通过这个背影“认得亲”。

“刘耀文，我警告你，你要是再这样下去,也就不用给我来了。”班主任的训诫声和卷子同时冲着刘耀文的脸上砸去，地下的同学许是生怕被牵连都死命低着头无言回避着，脑门几乎和桌板相贴，唯独严浩翔虽然也低着头但是目光却一直停在右手边沉默不语的人。对方垂着脑袋，许久未修理的短发堪堪遮住眼帘，这副模样让严浩翔看在眼里，心里却也是莫名有些不是滋味，情不自禁地开始揣测刘耀文的感受，思绪也开始慢慢飘离在外。

“这节数学课。

“啊?”还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严浩翔被身边突然响起的话语声吓得一颤，连带手中所持的笔晃悠偏离了原定的轨道，在笔记本上留下了不合群的一抹黑印记。

刘耀文也是没料到自己这句随口的提醒会给严浩翔带来那么大的反应，先是一愣，随后像是被某个不知名的冷笑话戳中了笑点,莫名其妙地露出几点笑:“干嘛那么大的反应，搞得我像是要吃掉你一样。”

“吃人是犯法的。”严浩翔轻声反驳道，从书桌里拿出书和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抬起脑袋望向讲台，原本站在那里的班主任不知道在何时已经离去。

然后视线无意中扫过黑板最后侧的课程表，在下节课的方位上写着一个工工整整的“语”

“你要我呢。”严浩翔愤愤不平在他左肩膀上锤一拳。

被锤的人也不恼，咯咯地直笑，笑到趴在桌子上，头埋在双臂里，双肩止不住地颤抖。

“刘耀文，你礼貌吗你。”

被点名的刘耀文堪堪止住笑，摸了把眼角的几滴笑泪半挑了挑眉，特别理直气壮地反驳:“你刚刚也不一直盯着我看，那你礼貌了吗。”

“我那是……"

倏然间严浩翔觉得自己有种像被喜欢的男生猜中心思的女生，脸腾地一下热热的，张嘴想要反驳但大脑故意与他作对，硬是在大脑词库里搜索许久都挑不出一个确切的词，只能闷着气任由刘耀文独自演这独角戏，大力掀开书本，试图强行把注意力转移。

刘耀文看出来了他的不经逗，顿时也收起了嬉戏，从外套兜里掏出一板香芋奶糖，“咔嚓”，塑料板打开一凹陷，偷偷瞄身旁人一眼，讨好似地拿出一小颗奶糖递到严浩翔嘴边。

严浩翔故意板着脸色不看他，一本正经地拒绝:“我不要，马上上课了，上课…”

剩余的话都被奶糖堵回到了嗓子眼里，随着嘴里那股淡淡的奶香，心头上的气焰潜移默化中消退了不少。

不算特别甜，刚刚好。

“我料你一定没吃过”。”刘耀文满意地看到严浩翔眼里闪烁的亮光，不经有点得意，甚至换了个姿势，右手撑着脑袋看上去漫不经心地接着说道:“这可是我上镇上买的。”

“镇上?”

听到这两个字的严浩翔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双眸里的光亮更多了，让刘耀文一时间都晃了神，没头没脑地回应说对啊，镇上有可多店了，店里最多的就是这板糖。

“我有一次一口气买了许多，结果一个下午就全吃完了，被我妈拿着鸡毛掸子追得满院跑，真的，打在身上特别痛。”

“谁让你吃那么快，岂不是自己活该。”严浩翔被逗笑了，一双好看的眼睛弯弯的，丝毫不留情面地回呛刘耀文:“那你还不如干脆乖点，认真上学，你妈也不至于为了几颗糖追着你打。”

这回，刘耀文沉默了，收敛起上扬嘴角，不再打趣，直勾勾地看着严浩翔，眼底快速闪过一丝悲伤，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就被突如其来的天外飞物给阻止。

刘耀文眼疾手快地拦下，摊开手掌，是一小截白粉笔。“你们俩聊什么呢!上课了!不知道吗!”

聊得连上课开始都忘了，严浩翔有些心虚地不敢抬起头来看向老师，心想着装鸵鸟就过去了，却不了下一秒老师就提着声音喊了刘耀文的名字。

“刘耀文!站到外面去!”"老师……”

想要打报告的手才刚刚脱离桌面，严浩翔的右肩就被轻轻拍了一下似是无声的安抚，刘耀文将抓住的白粉笔放在严浩翔的书上,遵从指令向门外走去，教室里的其他人好像已经见怪不怪了，“刷刷”的纸笔摩擦声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而间断。

严浩翔大气没敢出一声，僵着身子，仅靠本能随便先在书本上找了块空白地方，麻木地抄着黑板上零零散散笔记，等回神才发现粉笔摆放的位置正是老师在讲的内容。

他心下一咯噔，皱了皱眉，看向窗外，视线范围内只露出了刘耀文的一个侧影。

少年在经过生长抽条期后变得瘦瘦高高的，脸颊两侧原本有的肉都消失不见，棱角也随之愈来愈分明，开始有了点成年男性的韵味。

严浩翔失神地望着，或许是感受到他人的注视，刘耀文转过身来，猝不及防就和教室里坐着的人对上了视线。

才只对了一秒，教室里的那个人就刷地扭过头不再看他，留下个看上去毛茸茸，手感很好的后脑勺以及通红的耳根子。

刘耀文摇摇头后，轻声笑了下，再度靠回了原来的墙壁，取了一颗兜里糖板上的奶糖丢进嘴里，若有若无的甜味渐渐抚平他心中的波澜，恰巧日落时分，点点光顺着空荡荡的走廊照在他身上。

他摊开手掌挡在自己眼睛前,有股不安分暖流在全身上下乱穿，却又偏偏安静地避开所有的烦躁点。

说来奇怪,刘耀文觉得自己竟分外喜欢这个突如其来的一束光，甚至希望这太阳就停留在这个位置，永远不要再落下。

念头刚起，转瞬就又被他自己亲手打回，顺带嘲笑了一下自己的天真，又下意识地撇头看向此时此刻正在对着黑板上的问题陷入沉思的严浩翔.

其实就在方才对视的那刻，他好像从对方身上，看到了一束从未见过的光。

这束光，没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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