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春风依旧,在盛夏与蝉鸣中,他选择了他。
安语喜欢上了庄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庄闲很高冷,安语很活泼;庄闲学习很好,安语成绩并不好;庄闲家并不富裕,安语是个富二代;庄闲从小就没有母亲,安语从小被父母捧在掌心中长大。
你说,是不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才对对方有吸引力呢?
其实庄闲很容易生气。安语都知道,安语喜欢庄闲,庄闲也都知道。
安语就是想亲近庄闲,庄闲却只想远离安语。
安语觉得,那么好的庄闲只想不能就这么放任他在黑暗中,而庄闲觉得,这么好的安语不应该被他拉入黑暗之中。
就当他们圣母吧,但其实他们只是为自己没由来的行为找个理由。
庄闲比安语大三个月,但安语喜欢保护庄闲,可能真打起来,安语根本打不过庄闲,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喜欢嘛,哪舍得让他出手呢?
安语每天早上给庄闲带早餐,是家里保姆做的,外面的东西不健康啊,可是庄闲从来不要,这个傻子怎么想的,怎么会觉得他吃我的早餐会欠着我什么?什么饿着清醒啊?身体重要还是成绩重要啊?傻子!
庄闲觉得这件事有必要解决一下,不能总让这个笨蛋因为他被罚。
天知道这个笨蛋怎么想的,替他打不必要的架,受了些没必要的伤,挨了些没必要的罚。
不能这样下去了,庄闲觉得。
那天,教室里只有他和他,窗外只有蝉鸣和盛夏。
“安语,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你应该生活在光里……."光影偷渡了窗户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五官格外立体。
"庄闲,我喜欢你,你知道吧?我就是觉得,你这么好的人,才最应该生活在光里……”安语说着哽咽了起来。
“我?”庄闲自嘲地笑笑“我这种人,怎么配……”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不合群,他不知道自己糟糕的过去……
安语抬手捂住了庄闲的嘴:“不许你这么说自己!”庄闲惊呆了,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生了张雌雄莫辩的脸,于是.....
安语的脸不争气地红了,庄闲怎么可以……亲他的手掌心啊?真是..…
庄闲忽然回过神来,一把推开安语,转身快步走了,背影凌乱,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
安语呆呆地望着庄闲逃跑般的背影,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心。
“原来,他也喜欢我吗?”
.....
他们在一起了。
从相识到相恋,不过区区一年。
又过了两年,高考了,以庄闲的成绩,可以考一个非常好的大学,安语死命追赶,超常发挥,也只刚刚过了二本线。
高考嘛,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他们过来了,却无法在同一个地方落脚。
可是这就是生活,不是吗?
庄闲曾说过,愿意停下马,等等安语,如果安语所要去的地方和他相反,他甚至愿意去找他。
安语却生气了,接下来的三天,他们照常关心对方,但却没有说过话。
自己那么努力带他走出黑暗,他怎么能回去呢?
好在安语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人,有些问题,告诉对方,一起商量解决的办法,不就好了?
问题就这么解决了,与其讨论分开后会怎样,不如先尝试在一起。
最后,安语选择和庄闲同一座城市,他们的学校离得不远,二十分钟,他们就可以见到对方。
天知道他们拿到通知书有多高兴。
他们商量好了,等自己没课的时候,去陪对方,顺带可以蹭蹭课,如果二人都没有课的话,那便代表着约会时间到了。
在出发上大学之前,他们商量好出柜了,告诉父母,然后去上学,不管父母同不同意,十八岁的少年,还可以任性一回。
他们约好在车站见面,然后一起去学校。
约定的时间到了,车站里,却只有庄闲一个人。
安语没有来,他们家的周司机来了,他告诉庄闲,安语已经出国了。
原来一张通知书并不能代表未来要走的路,以安语家里的情况,送他出国没问题。
原来除了结婚证什么都不保险。
原来钱,可以这么轻松的影响两个人的未来。
“小笨蛋”庄闲红了眼尾,"又想骗我,这个玩笑,可不禁开呀,小心我真的和你分手...”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颤抖的手,无意识的一次又一次拨着那个熟悉的再也不能熟悉的号码,最终,无人接听接听。
“小笨蛋,你真的不会来了吗?”庄闲不知道怎么到的学校,等他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也改变了,安语走了,把庄闲的心也带走了。
安语的父母还联系到庄闲,并且换掉了庄闲的手机号码,庄闲真的联系不到安语了。
安语拨打过庄闲的号码,可那个号码,永远无人接听。
对不起啊,我的傻子,我把你弄丢了。
……
其实,大学四年,没有对方也过得来,不是么?
只是,大学四年,只有二人努力过的痕迹和想念对方的影子。
这四年里,安语变得不爱说话,庄闲认真吃早餐,他们身上有了对方的影子。
四年了,我的小笨蛋(傻子)你还好吗?
四年一到,安语以十分优异的成绩毕了业,他来找他的傻子了,但安语的父母直接从机场接走了他,这是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了,正是因为知道他清楚庄闲的学校在哪里。
四年了,庄闲没有离学校太远,不然,小笨蛋找不到他了怎么办?
他会来的,不是吗?
安语的家里,有一个未婚妻,她叫姜阮,安父安母很喜欢她,可是安语不喜欢啊。
我们不合适,性别不合适。
如果你是男生,姓庄,比我大三个月,不喜欢吃早餐,学习很好,脾气很臭,和我打过持续一百多个小时的语音电话,那么,我们可以试试。
庄闲现在是大律师了,他在学校附近开了"闲语律师事务所"。
闲着就来转转,说说话,聊聊天,庄闲,安语。
律师事务所开在这里不是什么好的地段,这里更适合餐馆或小卖店,但这不重要。他怕走太远,那个路痴的小笨蛋就找不到他了。
其实庄闲是系里第一毕业的,多少大公司抢着挖他去自己的律师团队,年薪可以上百万,但这不重要。
安语的父亲快不行了,安语出柜后,本来就患有心脏病的他便卧床了,五年了,安母也曾劝过安父想开点,但安父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自己的宝贝独生子喜欢男人这个事实。
他认为,香火的延续总归是重要的。
庄闲还等在自己的律师事务所里,他坚信他的小朋友会回来找他的。
......
安父去世了,去世前,他察觉到安母有认同儿子取向的趋势,于是他立下遗嘱:家产和庄闲,二选一。
他认为人类是看重利益的生物,与其得到一个男人,不如得到自己的家产,反正,至少自己,会选择这家产。
庄闲的父亲来看庄闲了,自打毕业后,庄闲就几乎没有回去过。
“儿子,回家吧,他不会来了,你已经等了五年了。”庄父揉揉儿子的头发,二十三年了啊,小伙子长大咯!
“他会的,他会来找我的,他…."庄闲情绪很激动。
“你别激动,你听我说。”庄闲点了点头,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安语是独生子,你知道吧?”庄父倒了一杯茶,小心翼翼地抿一口。
“嗯。”庄闲点头,这个他当然知道。
“好茶!——我不是对你们的感情抱有怀疑态度,他家的香火得有人传递,他家的产业得有人继承,不是吗?"
庄闲沉默了,这些是不争的事实。其实啊,这些他都有想过,但是他宁愿做一个梦,一个不愿醒的梦。梦里,他的小笨蛋没有离开他,再不济,也会找到他,而现在,梦醒了。
“爸。”庄闲需要做出一个承诺,"我想明白了,我再等等,等到五年前我们约好在车站见面的日子,他要是还不来,我……就不等他了。”
庄父抬手拍了拍庄闲的肩膀:“你早该忘了他了,你看看你老子我,忘了他一身轻。活的轻松自……"
“真的?"庄闲打断了他:“你要是真忘了他,就凭你这张脸,也单不到现在。”
其实庄闲早都知道了,他老爹喜欢的人结婚了,他也早就知道老爹喜欢男人,他是被领养的。但那又怎样呢?他会对他好,这就够了,不是么?
“妈,我想清楚了,我还是爱他。”安语跪在安母身边给她捏腿。
“阿语,妈知道,你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的孩子,认定了什么也一定要努力争取。你又是一个恋旧的,长情的人,庄闲又那么优秀,你会一直喜欢他,并不奇怪,但你也要想清楚了,你们在一起,会不会有未来?你也知道,现在,我们国家的法律还是不认可你们的恋情的,你是咱们家的独生子,庄闲也是没有兄弟姐妹的人,我们两家的产业?香火?又该怎么办呢?大家世俗的眼光又会怎么看你们?"
安母说了很多,安语又想了很多,最终他下定了决心:"妈,他是我十五,十六,十七,十八,以至现在,二十三岁的全部回忆。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第一次给别人买早餐,第一次带别人回家,第一次接吻,都是和他。我去游乐园最开心的一次,得了奖最快乐的一次,QQ电话和别人打的最久的一次,都是因为他。我开始努力学习只是为了和他同一所城市,我不再铺张浪费也只是因为他节俭,他是我的回忆,我的全部,我的不可或缺,他是我的那一年——我的十八岁。”
“祝你们幸福。”安母沉思许久,点点头表示明白,这大概是一个母亲对她叛逆的儿子最诚挚的祝福,没有早生贵子,唯有百年好合。
我的傻子,我来找你了,你还在吧?
这五年,他们变了,安语喜欢的那个骄傲的傻子没有了,庄闲所喜欢的活波的小笨蛋也不在了。
物是人非,你还爱我吗?
安语到了车站,但是庄闲并不在。也许,他是真的把自己的傻子弄丢了。
时间到了,五年前的发车时间,他就是坐着这趟车孤身来到了这里,那时候。他身边的座位没有人。
庄闲在等,等了很久。
但安语没有在律师事务所,甚至并没有在学校门口。
小笨蛋真的不要他了吗?
可是转念想想,他们的约定在五年前,五年前的约定里没有今天,他的小笨蛋会在吗?
哈哈,到了考验默契的时候了吧?
他们之间真的一点默契也没有吗?
庄闲不顾形象的蹲在马路牙子上,好看的双手深深没入他的头发。就这样,一直等到了日落西山。
庄闲突然就很想哭,怎么这么矫情呢?明明五年都熬过来了。
……
安语无助地站在车站里,也对哦,庄闲那么优秀,喜欢他的人一定很多吧,本来就是自己先追的他,自己还先放手了。
安语看完了车站的日落,也看到了天边的火烧云,夕阳很美,真的。
他突然懂了什么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对不起,傻子,我的不告而别是我们在天黑之前的最后的落幕。
该走了吧?
庄闲花了一下午才想明白安语可能会在车站里,他懊恼地捶捶自己的脑袋,怎么这么笨呢?
小笨蛋,等等我,还来得及吗?
远处有一个孤单的背影。
在月光下,在空无一人的车站,有一个已经转身的人,选择了为你停留。
“小笨蛋——”庄闲朝着那个身影跑去。
“你来了啊?傻子。”安语红了眼睛。
哪怕你不告而别,也有人会奔向你,不约而同。
“我迟到了,还来得及吗?”
“恭喜你找到我了,真聪明,我以后,不叫你傻子了。”
路灯的光影斑驳,透过树叶映照在地上,踩一脚,再踩一脚,我希望我们走过同样的路,未来也能走向同一个终点。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事镜变迁,幸好,少年永远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