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拍打着自己的面颊,像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一般。远处依稀可见的海平线,掩盖了日复一日的潮起潮落,但依旧掀起细碎的波浪推向金黄的沙滩。
洛兰达赤着双脚踩在细软的泥沙上——被海水冲刷得已经失去了凸显棱角的泥沙,双手微微抱胸,眺望着微波荡漾的海面。
“洛兰达,来喝橘子汽水啦!”哥哥洛基米冲洛兰达招着手。
“马上就来——”刚刚沉浸于少女的美好幻想中的洛兰达仿佛踩了香蕉皮一样(?奇妙的比喻)冲向了自家的哥哥。
洛基米擦着汗,爽朗地笑了起来:“一说有东西吃,你跑得比谁都快。喏,接着——”
洛兰达飞快地向前奔去,一伸手,稳稳接住了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冰镇橘子汽水,大口大口地灌进嘴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看看你,吃东西就没个淑女相。”洛基米摆摆手,一脸鄙夷地看着洛兰达一口气将汽水灌进肚子大半瓶。
“要淑女做什么用,只要两个人倾心相爱,我这样吃东西喝饮料他也会喜欢。”洛兰达用手背抹抹嘴,振振有词。
“哈,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那我就陪蒂拉去了,回见!”洛基米点点头,转身离去。蒂拉是洛基米的女友,这次洛兰达一家出来海滩度假,也是为了让两人多多培养感情。婚礼已经定在了下月。
洛兰达慢慢坐在了沙滩上,膝盖支起,把玩着手中的汽水瓶。里面暖橘色的汽水在日光的包裹下微微发光,又因为瓶身的材质模糊了里面本该清晰可见的液体(就像画世界里加了高斯模糊一样)(雾),仿佛在远距离注视着一个篝火。
这样的暖色调让她想起了一个从出生到埋葬都无比艰难的人。
放荡不羁。
她的心中忽然涌上来一个孩子气的想法。
“想把夏日的橘子汽水,送给没有颜料的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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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的天空总是格外澄澈,流云翻涌变化,转眼间白云便被夕阳渲染成了灿烂落霞。
浪潮迅速退去,白色泡沫停留在沙滩上,不过多时就蒸发殆尽,快速退潮也致使许多鱼儿在沙滩搁浅,翻着白肚皮垂死挣扎。它们不明白今日退潮为什么会这么快。
“快看!”海边的人们纷纷涌上前,快乐地抓住已回不了海的鱼儿,或兜在衣服上,或拿起渔网大批大批地捡拾。(虽然有的人会被鱼抽大比兜)
麦克西米亚一家也不例外,他们仗地势之优买好渔网,分头行动,埋头捡拾着奄奄一息的鱼,待装到足够多的鱼时便丢进提前备好的水盆中。
如此拼命还是因为麦克西米亚家中不甚富裕,洛基米结婚后花销会更大,这些鱼不论是吃掉还是卖到市场上,都很不错。
洛兰达不紧不慢地在一处人少的地方拾鱼。
一个小男孩从她身旁跑过,手中是好几条鱼儿,一不留神,一条有着灰色鱼鳞的鱼便跳脱出来,在金黄的沙滩上躺着,鳃盖沾满了黄沙,抽搐了一下,渐渐不动了。
她以为小男孩会将那条鱼捡起来,没想到他却近乎怜悯地瞥了那条鱼一眼,便头也不回地冲向海边,将几条鱼儿用力一掷,在空中划出几条短短的抛物线,让它们重新回到了海的怀抱。
这本是故事中的场景,没想到会在这个现实的时代发生。
“嘿,你不拾鱼去卖钱吗?”洛兰达注意到小男孩破旧的衣服,裸露的大半肌肤,“而且你手劲不大,一次抓那几条鱼也抛不了多远,潮水退得这么快,它们还是会’搁浅’的。”
“看小鱼的造化吧。”小男孩拍拍身上的尘土,冲洛兰达笑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
“你看起来有点渴,”洛兰达盯着小男孩干裂的嘴唇,“需要我帮你带瓶水吗?”
“不用了,谢谢姐姐,”小男孩看起来是要离开了,“你真好,不像那些欧洲人。”
洛兰达摸摸自己小麦色的肌肤,把自己其实只是在南非生活过一段时间的话咽下了肚。
“对了,”小男孩转头,落日的金光映在他脸上,“姐姐还是别在海滩待着吧。走得越远越好。我该走了,我父亲应该现在正在着急呢。”
洛兰达一怔,还没领会小男孩言中之意,他便跑开了。只看见他后脑勺对着洛兰达,挥了挥手,在黄沙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
“别在沙滩上待着……走得越远越好……”洛兰达注视着不远处仍在远离沙滩的海水,喃喃着。
她秀眉微蹙:“怎么听起来像有洪水猛兽大驾光临?”
不得不说,洛兰达还真猜中了四分之一。
有了小男孩那一出,本就对拾鱼行动无甚兴致的洛兰达更提不起精神,扫视了一圈抓了几只凉透了的咸鱼扔进了鱼篓充数,随后向饭店走去。
饭店本就规模不大,洛兰达提着鱼篓走进去竟然毫无违和感。
洛兰达踩着木质旋转楼梯上楼,起始的几阶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拐过自己的房间,洛兰达一手携鱼篓,一手叩响了父母的房门。
是蒂拉开的门。果然,哥哥也在里边。
“回来了?”蒂拉含笑接过了鱼篓。
麦克米西亚夫人坐在床边,瞥见了洛兰达的鱼篓,不满地皱了皱眉:“怎么才装了一半?大多数还都是死的。算了,这一篓的鱼就别装进水盆里了。”
蒂拉微笑道:“毕竟洛兰达还是小姑娘嘛。把鱼篓装那么满,她也难背呀。”
麦克米西亚夫人毫不客气地回击:“洛兰达一天到晚吃那么多,又不是弱不禁风的人,背个鱼篓会把命去了半条?我可不信。”
往常,洛兰达一定会反驳几句,但这次她只是心不在焉地听着,没有插嘴。
她在想那个小男孩说的,离沙滩远一些是什么意思。
他话语真挚,不似作伪。但为什么呢?
莫非……有天灾?有海啸?这个海是自己一家特意选中的,就是因为它常年风平浪静,景色宜人。
不过恐怕说了,母亲也会不以为然……毕竟那是位黑人小孩。
洛兰达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离开南非挺久的了,这地方也不酷热难耐,她的雪白肤色正在恢复。
欧洲贵族的阶级观念是刻在骨子里的。
踌躇许久,洛兰达还是开了口:“妈,明天我们一起去集贸市场吧,早点去行不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