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言秋独自坐在凤阳阁内,指尖轻转着那根从白芷身上顺来的银针。月光透过窗棂,在针尖映出一线寒芒。
她微微眯眼,不知在思索什么,忽然指腹一痛——
“嘶。”
一滴血珠渗出,落在银针上。
刹那间,针身泛起诡艳的红光,化作一缕红色细丝,如活物般缠绕上她的手腕,另一端则穿透虚空,不知延伸向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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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抱着003在宫道间疾行,手腕上的红线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红光。
“……我没听错吧?以后我不管轮回多少次,最终姻缘都是她?!”她咬牙切齿地扯了扯红线,“虽然我并不在意另一半的性别,但这也太离谱了吧!她好歹算我前世啊!”
003被她搂在怀里,猫爪扒拉着她的衣襟,小声嘀咕:“严格意义上讲,你们现在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她是她,你是你。”它顿了顿,“而且……”
“而且什么?”白芷眯眼。
夜风掠过宫墙,白芷站在凤阳阁的石阶上。
003咽了咽口水,猫爪紧张地扒着她的袖子:“而且……这种升级版红线,只有双方心中有对方才会生效。”
白芷瞬间破防。
“有对方?!”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这玩意儿绝对是坏了!”
她宁可相信是这玩意出了故障,也绝不愿承认施言秋对她有半分情意——那个在深宫里步步为营、心狠手辣的女人,怎么可能懂什么是爱?
更何况,她自己也不信她对施言秋有情。
白芷冷着脸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抬头就看见梅兰和霖霜提着灯笼守在殿门前。两人一见她,吓得差点摔了灯。
“芷、芷嫔娘娘?!”梅兰强撑笑容,迅速挡在门前,“公主已经歇下了,您若有要事,不如明日……”
白芷冷笑,直接抬起手腕晃了晃:“你说呢?”
红线在她腕间幽幽发光,可梅兰和霖霜却一脸茫然。
霖霜小声:“娘娘……您手腕上什么也没有啊?”
白芷僵住。
003在她脑海里喊道:“宿主你个笨蛋!这红线只有双方才能看见!”
就在此时,凤阳阁的雕花门无声滑开一道缝。
一只苍白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指尖勾了勾——
那根红线突然绷紧,如活物般拽着白芷向前踉跄两步!
“娘娘?!”梅兰惊呼。
白芷还未站稳,就听见门内传来施言秋低哑的嗓音。
“既然来了……”
“何必站在门外?”
夜风卷着这句话,如毒蛇般缠上白芷的耳廓。
白芷盯着那道门缝,红线在腕间灼灼发烫,仿佛在嘲笑她的挣扎。
“呵。”她突然冷笑一声,抬脚就踹向雕花木门——
“砰!”
门扇重重撞在墙上,惊得梅兰和霖霜倒退两步。
殿内烛火摇曳,施言秋斜倚在贵妃榻上,一袭素白寝衣,长发如瀑散落。她指尖还缠着那根红线,似笑非笑地望过来:“芷嫔娘娘好大的火气。”
白芷大步踏入,反手甩上门,将一众宫女关在门外。她一把拽紧红线,借力将施言秋扯到跟前,另一只手撑在她耳侧的屏风上。
“公主深夜相邀……”白芷俯身,红唇几乎贴上施言秋的耳垂,嗓音低哑,“本宫若不来,岂不是辜负美意?”
施言秋呼吸微滞,却很快轻笑出声。她指尖顺着红线滑上白芷的手腕:“看来娘娘自是知道这红线有何作用,娘娘何不与我讲讲?”
“自是知道。”白芷猛地扣住她不安分的手,“我是来砍了这玩意儿的。”
“砍了?”施言秋忽然翻掌与她十指相扣,红线在交缠的指间闪烁,“那你试试看啊。”
“宿主,咱别白费力气了,这玩意儿砍不断的。”
白芷盯着两人交缠的红线,忽然勾起一抹冷笑。
“既然砍不断……”她猛地拔出腰间短刀,“那就看看谁先撑不住!”
刀光一闪,白芷毫不犹豫地划破自己的手臂——鲜血顺着红线流淌,瞬间将光芒染成刺目的猩红。
“唔!”施言秋闷哼一声,同样的伤口凭空出现在她白皙的手臂上。她瞳孔骤缩,抬头死死盯住白芷:“你疯了?!”
“疼吗?”白芷舔了舔刀尖的血,眼底涌动着疯狂,“这才刚开始。”
她再次举刀,这次直接刺向自己肩头——
“住手!”施言秋突然扑上来攥住她的手腕,两人踉跄着跌倒在软榻上。
剧痛中,红线突然爆发出刺目强光!
无数画面如潮水般灌入两人脑海——
年幼的施言秋跪在冷宫潮湿的地砖上,额头磕得鲜血淋漓,拽着路过宫人的衣角哭求:“求求你们……救救我母妃……”
换来的却是一脚踹心窝:“滚开!罪妇之女也配碰我?!”
白芷暴怒挥拳,可拳头却穿透了那些人的身体——她触碰不到这段记忆里的任何人。
角落里,薛氏奄奄一息地蜷缩着,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却用最后干净的袖口擦拭施言秋的脸:“小秋不哭……母妃只是先去很远的地方等你……”她咳着血微笑,“等很多很多年以后……我们小秋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就能再见啦……”
白芷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突然明白施言秋为何会变成后来那样了。
画面陡然撕裂,变成更残酷的场景——
十岁的施言秋被小太子揪着头发按进水缸,咕噜噜的气泡中,传来扭曲的童声:“贱种就该和你娘一样烂在冷宫里!”
当她被拎起来时,小太子笑嘻嘻往她嘴里塞了只死老鼠:“吃啊!你不是三天没吃饭了吗?”
记忆的画面再次扭曲,时光向前奔流
冷宫中的施言秋被皇后“恩准”带出宫祈福,却在回程时被故意遗弃在荒郊野岭。
直到那一天
她终于抢到了一块干硬的饼,还没来得及咬上一口,就被几个大孩子围住。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时,忽然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
“住手。”
施言秋抬起肿胀的眼皮,看见一袭蓝衣的女子立在破庙门口,逆光中宛如神祇。
青幽俯身,向她伸出手:“愿意做我的弟子吗?管吃管住。”
饥寒交迫的小施言秋,颤抖着将脏兮兮的手放在她掌心,点了点头。
那是她生命中,第二次被人温柔以待。
青幽的手指穿过施言秋枯黄的发丝,木梳蘸着桂花油,一下一下将打结的地方梳开。
“疼吗?”青幽的声音很轻。
小施言秋摇摇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她已经很久没有被这样温柔对待了,甚至不敢呼吸,生怕惊散了这场美梦。
师姐带她偷摘后山的桃子,被青幽罚跪在祠堂。
“嘘,别哭。”师姐偷偷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麦芽糖塞进她手心,“师父就是嘴硬心软,跪一会儿就放我们出去啦。”
随即冲她挤眼睛:“下次带你去摸鱼,后山溪里的鱼可肥了!”
总是冷着脸的青禾,每次都会“恰好”路过她练剑的竹林。
“笨。”青禾瞥见她手腕上的淤青,丢下一瓶药,“剑不是这么握的。”
可等她回头时,那人已经走远,背影挺拔如竹。
那是施言秋人生中,最接近家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