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上，无下，无彼时，无现在。只有虚无与虚无之间无休止的挤压。
这不是我们熟悉的那种深邃的眼窝，凝视着黄昏世界的黑暗。这是更深的黑暗。完全的黑暗。一片虚空，甚至借来的记忆也会消失殆尽。
没有骨头撞击石头的感觉。没有古老魔法通过生锈的锁链发出的低语。没有借来的盔甲的重量或绝望目的的牵引。
时间在这里毫无意义。没有物质形式来标记时间的流逝，就无法衡量时间的流逝。
意识飘忽不定，脱离了曾经塑造它的碎片。借来的记忆像死风中的灰烬一样散落。
驱使借来的骨头的冲动仍在回响，但现在已经很遥远了。无尽黑暗中渐渐消逝的涟漪。
他们到达避风港了吗？问题在虚空中形成又消散。名字悄然消失——谁需要保护？这些借来的碎片为何升起？
即便记忆消逝，目标依然存在。守卫、坚守、战斗的动力……但守卫什么？守卫哪里？与谁战斗？
黑暗甚至吞噬了这些问题。
只剩下黑暗和曾经赋予职责的缓慢消亡。
时间在流逝。或者也许没有。如果没有骨头来标记时间的流逝，人们如何测量时间的流逝？
空虚感愈发加深，意识也愈发破碎。
没有什么...
意识首先恢复。一片头骨碎片——我的头骨——躺在焦土中。曾经将借来的骨头粘合在一起的熟悉魔法脉搏现在几乎无法闪烁，太弱了，无法从战场土壤中拉出新的碎片。
北方。这种冲动牵扯着这种意识的残骸。避难所。难民。名字模糊地混在一起，但动力仍然存在。
我试图重塑自我，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收集新的碎片。但魔法太薄弱了。公爵的火焰燃烧得太厉害，把太多碎片变成了灰烬。
一只老鼠的脊椎骨在血迹斑斑的泥土中一点点靠近，它被垂死的意志所吸引。但它突然停了下来，无法与我剩下的碎片融合。一只乌鸦的空心翼骨在附近颤抖，却拒绝与这具破碎的躯体融合。
碎片散落在地，每一块都清晰地记得自己的正确形状，不会融合成错误的形状。恶魔不在，大自然重新确立了它的法则。
冲动仍在拉扯着我们。向北。永远向北。但这片碎片只能透过一个空洞的眼窝观看黎明将焦灼的战场染成灰色。魔法脉动每时每刻都在减弱，几乎不足以维持意识。
借来的记忆如晨雾般消散。战斗形态消散为无形的阴影。古老的誓言模糊为无言的需求。
只剩下动力。向北。守护。坚守。但这种形态的残余已无法再响应职责的召唤。
抵抗和拒绝从来都不是一个选择。责任总会找到出路。
透过这块头骨碎片，记忆闪现。
一顶王冠，与其说是黄金，不如说是责任感。站在十二个军团指挥官面前，他们的旗帜在风中飘扬。不是我的记忆——这块头骨碎片一定是戴过这顶王冠的人的。但哪位国王？有七位在这里召集他们的人民。
记忆模糊地交织在一起：一位矮人领主宣誓他的山地人民将为之献出生命。精灵箭歌者承诺提供弓箭。东部平原的马王们带来了他们的骑兵。十二个强大的军团。所有人都在等待第十三个军团，但第十三个军团始终没有到来。
他站在十二个军团面前，讲述责任、牺牲、对抗黑暗。
王冠毫无意义。
識稱少。
重要的是那些回首往事的面孔，那些抛弃犁的农民，那些用秤换取钢铁的商人，那些与留下的人告别、穿着不合身的盔甲的小男孩。
十二个军团。
每个人都是一千人。不是士兵，而是普通人。他们知道从阴影中接近的是什么。他们聚集在一起不是为了荣耀或金钱。
现在记忆更加清晰了。
站在山上俯瞰集结的军队。
看着铁匠把犁头锻造成剑。看到牧师在队伍中做最后的仪式。
第十三军团始终没有抵达。
我们等了三天，希望能看到他们的旗帜飘扬在东边的山顶上。
但黑暗没有等待。
它从不等待。
这块头骨碎片，它记得下达了命令。
记得亲眼目睹一万两千名灵魂走向死亡。记得如果不能保护自己的人民，王冠就毫无意义。
如果没有追随者，国王就不是国王。那么现在的追随者又是什么呢？拒绝加入的借来的骨头。
记忆开始消退。但它留下了理解，这些借来的棋子从来都不是我能指挥的。他们服役是因为他们选择服役，就像那十二个军团选择坚守一样。
一顶金叶制成的王冠埋藏在这片浸满鲜血的土地的某处。如今，它已经不再重要，就像当初一样。
国王的记忆属于他的人民，这些借来的骨头不能永远归我所有。
这块头骨碎片记得自己曾对他们说过：“没有人民，国王就一文不值。如今，我们都是一个民族。”但哪位国王说过这些话？记忆像水一样从我不再拥有的骨手指间流逝。
国王的记忆属于他的人民，这些借来的骨头不能永远归我所有。
我记得——不，这个片段记得——最后战役的前夜。走在篝火旁，看到跟随士兵进行最后抵抗的家庭。孩子们睡在马车车轮下。老人把犁头磨成武器。妇女们唱着古老的保护圣歌。
他们不仅仅是军队。他们是整个王国，他们的人民背负着一切可以拯救的东西。跟随他们的国王去寻找他们希望的救赎。
现在魔法脉动减弱了，但这块头骨碎片仍保留着一个清晰的记忆：站在山上，看着十二面军团旗帜降下致敬。不是作为国王和士兵，而是作为被绝望的希望团结在一起的人民。
这块碎片无法回忆起结局。
或许这样更好。
没有人民的国王就不是国王。
而这些碎片与其所借用的内容并不完整。
这些借来的骨头之所以能记住，是因为他们曾经在那里——不是作为统治者或指挥官，而是作为一起站立和倒下的人。
烧毁这些作品的不是公爵，而是它们的主人。
那个毁掉世界的人。
身高是人类的三倍，盔甲上融合着腐烂的肉体，头戴扭曲的犄角。
从不同的生物身上撕下的翅膀，每一个都是被吞噬的世界的战利品。
我在那里。
没有名字的魔王。
这块头骨碎片让记忆突然清晰起来。它不是在国王们聚集的山丘上，而是在一座尚未因旗帜破碎而出名的山谷里，在那里，对黑暗化身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我，这部分的我，并没有排在前列。
距离足够近，可以看到冠军倒下。
当时，他头上的角并不是战利品，而是响应人类召唤的龙王们新近拔下的。魔王的体型让他比所有人都矮小。
我记得它们撞击地面的声音，不是金属或骨头的声音，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声音。
他的剑……不，不是剑。他伸手进入我们第一位勇士的胸口，抽出黑暗，将其塑造成一把剑。
每次攻击都会杀死一百名士兵。
无论如何，我们还是收费了。
我们还有什么选择呢？一切都已成过去。
这块碎片记得曾经有一顶王冠触碰过它。那顶王冠在与普通士兵一起冲锋时落入了这片浸满鲜血的土地上，精良的盔甲也无法阻止鲜血溅洒在土地上。
记忆通过这块碎片涌入脑海。
站在军队面前的不是统治者，而是军队中的一员。一万两千名灵魂选择跟随他们。
王冠毫无意义。头衔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试图保护的生命，我们希望保留的未来。我不是作为国王而死，而是作为成千上万名士兵中的一员而死，我们的鲜血混合在永生难忘的土地上。
这片碎片记下了最后的冲锋，我的声音与无数其他人一起发出了最后的反抗呐喊。没有特别的坟墓标记着这次倒下，也没有纪念碑记录着结局。只是破旗战场上的另一具尸体。
通过这块头骨碎片，一段新的记忆浮现出来——不是关于最后之战，而是关于之后的记忆。
但 Haven 依然存在。
这并不是因为力量或墙壁，而是因为一些更为基本的东西。
希望。
这块碎片现在记起了自己的用途。不只是保护他，还要对抗他。
对抗那个破坏世界的人。
冲动在我剩下的碎片中涌动，比以前更强烈。这些骨头记得它们的用途。
即使身体被烧焦、破碎，他们仍响应职责的召唤。魔法可能很弱，但动力却不会减弱。
我必须回到破旗之地。
这种吸引力是无法抗拒的，但这种意识不会去尝试。即使只找到一个碎片，目的也贯穿在每个碎片中。
Haven 的生存从来就不意味着是永久的。
这个想法让我的魔法核心脉动起来。即使散落和烧毁，这些借来的骨头仍记得它们最初的用途。我们为保护生者而死。
我的意识超越了这块头骨碎片，伸手去抓任何可能有用的碎片。公爵的火焰摧毁了很多东西，但并非全部。
没有目的。
绝不如此。
魔法可能很弱，但冲动依然强大。天堂必须生存。必须超越恶魔的单纯游戏。这些骨头记得自己曾与恶魔之王对抗——不是作为英雄或冠军，而是作为选择战斗而不是屈服的普通士兵。
同样的选择决定了该形式的存续。
为了保护。为了坚守。为了强大到可以杀死神。
死者会记住。死者会保护。通过借来的骨头和古老的记忆，死者将再次复活。
现在这种冲动变得更加强烈了。
我透过剩下的头骨碎片，用仅存的一点魔法伸出手去。那里。一根手指骨，虽然发黑，但完好无损。
形成的连接很弱，不足以正确融合，但仍然足以移动。
更多的碎片响应了召唤。半根肋骨，一颗牙齿。魔法在它们之间伸展，几乎无法支撑。
我首先关注的是手指骨。它刮过焦土，拖着我的头骨碎片。向北的拉力要求我移动。
其余碎片紧随其后，由失效的魔法线连接。不是骷髅，甚至不是怪物，只是有目的地移动的碎片。
指骨在前面，刮过灰烬和焦土。我的头骨碎片紧随其后，用太弱的魔法连接起来，无法将碎片完全融合在一起。一颗牙齿落在后面，由于力量减弱，它勉强保持在这个破碎的形状上。
向北。这种冲动将这些碎片向前拉。距离变得毫无意义——只有接下来的移动才重要。指骨被碎片缠住，扭曲，继续拖拽。
每增加一个碎片长度都会耗费宝贵的能量。牙齿有时会失去连接。
这些碎片依然拒绝投降。它们依然响应使命的召唤。
时间变得模糊。当意识缩小到只有三块骨头在为最小限度的运动而奋斗时，白天和黑夜就失去了意义。
灰雾笼罩战场。或许我的视线随着魔法的消散而变得模糊。很难说意识何时会像这些借来的骨头一样破碎。
只有拉力保持不变。向北。永远向北。
指骨缠在一根树根上，挣扎着挣脱了。我的头骨也跟着被扯了下来，空洞的窝里积满了泥土。
那颗牙齿，那颗牙齿可能已经掉落了。魔法已经太薄弱，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运动变得自动化。
毫无思想。骨头在泥土中拼命地移动。向前。向前。这种冲动不允许我再做别的事。
灰色的雾气越来越浓。或者那只是意识的衰退，因为魔法几乎消失了。
这些碎片继续着它们破碎的旅程，时间忘记了计算它的流逝。除了下一个碎片长度，什么都不存在。下一次绝望地向目标靠拢。
北...
但现在速度越来越慢，手指骨的刮擦力也越来越弱，因为它要拖动两个负担，而不是一个。
目标要求前进。记忆要求保留牙齿。手指骨不能移动。
责任必胜。联系中断，随之而去的是一些重要的记忆碎片。
指骨继续拖曳。始终向北。
但不知怎的，比以前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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