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三年守夜

这具十五英尺高的骷髅穿过杀戮场，接近避风港的城墙。它踏过新近战斗的痕迹、翻过的土地和散落的尸体。守卫们冲向防御阵地，钢铁与石头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避风港城墙上的守卫们以老兵的疲惫准备迎接即将来临的巨人。三年无休止的围攻已经让他们心灰意冷，只剩下冷酷的本领。多年来，无数的海浪冲击着他们的防御，让他们对除了最严重的威胁之外的所有威胁都麻木了。

指挥官塞拉·伊克特站在她惯常的岗位上，她的盔甲因无数次战斗而风化和破损。她记得黑暗之心的毁灭本应意味着和平。相反，它只是改变了战争的性质。

“攻城阵地！”她大喊，更多的是出于习惯而不是紧迫感。弓箭手搭箭，长矛兵抵住城墙。下方，清道夫小队撤退到城墙后面。

墙壁上留有最近的袭击留下的新伤痕——那些抛弃人性的人们试图攀爬墙壁时留下的爪痕、爬行动物用酸灼伤留下的凹槽，以及更大的怪物用尖牙留下的明显的穿刺痕迹。

上周是体型像马一样大的暗影狼。再前一周是长着错误人脸的怪物。每天都有新的噩梦来考验他们的城墙。

“三年了，”伊克特指挥官身边的一位老警卫嘀咕道。“那具骷髅毁掉了心脏，三年了，他们还是来了。”

塞拉通过望远镜观察着巨大的骷髅慢慢靠近。它的动作似乎很熟悉，但她已经学会了谨慎。

塞拉透过望远镜追踪着这名巨人一步步逼近的每一个动作。巨人步伐中熟悉的精准勾起了人们对另一具骷髅的回忆，这具骷髅体型较小，但同样有目标，曾清除过避风港城墙下的黑暗。但那具骷髅带来了保护，而这具骷髅却带来了毁灭。

“准备好弩炮！”她命令道，把感情放在一边。巨大的弩箭可以射穿石头。仅上个月，他们就击倒了三个巨人。

骷髅的盔甲是任何凡人都无法制作的。它的剑与它巨大的身躯成比例，剑上刻有符文，每走一步都会跳动。图案有些眼熟，但塞拉知道不要相信这种感觉。

“还记得乔伊斯特的难民吗？”老卫兵调整了一下手中的长矛。“他们说那个骷髅把他们送到我们这里，让他们逃跑，而他自己则与恶魔公爵战斗？之前和之后都没见过这样的事情。”

塞拉的手指抚摸着海文盾牌磨损的边缘，这盾牌和她多年前送给那个骷髅骑士的那面一模一样。巨人走近了，现在她可以看到它眼窝里蓝白色的光点。和她以前记得的颜色一样。

它并不是唯一一个拥有这种颜色的骷髅，但只有一个骷髅真正发挥了作用——它为人类举起了盾牌，而不是向人类挥舞着剑。

她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她目睹了太多朋友因犹豫而死。看到太多怪物露出熟悉的面孔。黑暗之心可能已经消失，但它的遗产仍然存在于杀戮场上每一个腐败的事物中。

“坚守阵地！”她命令道，声音传遍了墙外。“我们捍卫Haven这么久。今天我们也要捍卫它。”

老卫兵点点头。“那具骨架倒下已经三年了。三年来，我独自坚守着这些墙壁。”

守卫们的弓弩仍对准那巨大的身影，他们的手在无数次类似的冲突中保持着稳定。避风港一如既往地存在着，但生存的代价随着季节的流逝而越来越高昂。

“它来了！”一名警卫的声音嘶哑。

钟声在避风港的塔楼间响起。

指挥官伊克特沿着城墙大步走去。“弓箭手们各就各位！我要每把弓都准备好，听从我的命令。”

箭在箭筒里发出嘎嘎声。弓弦绷紧时发出吱吱声。巨大的骷髅身影继续前进，每迈出一步，骨板和龙骨就会移动。

埃米站在西墙附近的常驻岗位上，过去三年来，她每天早上都在这里守夜。她的手指抚摸着腰带里塞着的木制玩具士兵，士兵的油漆因无数个小时的接触而磨损。守卫们嘲笑她的守夜，但尊重她的目标。在城墙上，她赢得了自己的位置。

“看看那东西有多大，”一名警卫低声说道。“肯定是大门的两倍高。”

其他人拔出箭矢，而艾米的弓仍保持着低垂状态。她的目光追寻着巨人头骨上熟悉的蓝光，这也是她每天黎明穿越杀戮场时寻找的光芒。

“就是他，”她喃喃自语，话语随风飘散。

巨人的脚步震落了Haven城墙上的石头，弓箭手们拉开弓。巨人先前的攻击记忆闪现在守军的脑海中。就在上个月，一个石巨人一挥棍子就把西部城墙上的六个人都打倒了。

一名观察员喊道：“距离三十步。”

指挥官伊克特举起手，准备下达命令。骷髅手中的巨剑可以一挥而就斩断整面墙壁。他们以前见过这种场景——让这种生物靠得太近会造成多大的破坏。

“二十五步！”

埃米的手指紧握着弓，但她没有拉弓。其他弓箭手担忧地看着她，他们的箭瞄准了要害部位——关节、头骨，任何可能减缓这种怪物速度的地方。

“二十步！指挥官？”

弩炮手们将武器拉到最大，钢铁发出吱吱声。巨大的弩箭可以穿透石墙，但面对龙骨和古代盔甲，似乎没人能确定。

“十五步！”

巨人的剑反射着晨曦的光芒，剑上的符文随着每一步而跳动。老兵们还记得其他巨人是如何使用这种武器的——他们如何扫除整段城墙上的守卫者，如何用锤子敲碎屹立了数个世纪的石墙。

“十步！司令，下令！”

弓弦拉满时发出吱吱声。尽管清晨寒意袭来，汗水仍顺着手指滴落。骷髅巨人现在高耸于Haven的城墙上，它的头骨与最高的城墙齐平，那些蓝白色光点清晰可见。

指挥官伊克特举起手，准备发出信号。巨大的弩炮发出吱吱声，其操作员调整了瞄准，钢头弩箭的长度比一个人的身高还长。

“准备！”她的声音传遍了墙壁。弓弦拉得更紧了。

艾米走上前去。“指挥官，等一下——”

“回到你的岗位上，士兵。”伊克特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巨人。

“发射弩炮！”伊克特命令道。

机关释放，发出一声雷鸣般的爆裂声。巨大的闪电劈开空气，直指巨人胸膛，那里是骨板与古代盔甲的交接处。

巨大的弩箭移动速度很快，但巨人的剑更快。钢铁相撞，发出雷鸣般的巨响，弩箭干净利落地裂成两半，碎片无害地掉落在地。

第二支箭紧随第一支之后，但遭遇了同样的命运，被符文照亮的刀刃劈开，像羊皮纸一样劈开钢铁和木头。

箭雨般射向骨头和盔甲。老兵瞄准关节、颅骨缝隙、骨板之间的缝隙——这些都是他们在三年无休止的战斗中学会利用的弱点。但他们的箭却无法击中目标。

有些碎片撞在龙骨上碎裂，有些则从铠甲上弹开。少数碎片卡在钢板之间，只是挂在那里，没有对这尊巨大的雕像造成明显的伤害。

艾米看着每一次徒劳的撞击，她自己的弓仍放低着。巨人眼窝中蓝白色的光芒依然稳定，没有受到攻击的影响。这是她记忆中多年前的一个较小的骷髅带领她的人民穿过充满怪物的隧道到达安全地带时所看到的光芒。

指挥官伊克特发出信号，再次齐射。随后又射出更多箭矢，但第三支箭矢被切断，之后便没有了下文。

随后，战场上一片寂静。巨大的骷髅一动不动地矗立在避风港的城墙前。

但它并没有向前推进，而是调转巨剑，将其插在曾经血迹斑斑的土地上。巨人缓慢而谨慎地举起双臂。

骨板移动，古老的铠甲吱吱作响，这是骑士谈判时的一个记忆中的姿势——双手交叉在胸前，然后手掌向外举起。这个动作承载着记忆的重量。

避风港的守卫者们纷纷表示认可。年长的守卫们还记得几年前的这一举动，当时一个较小的骷髅站在他们的城墙前，祈求和平。

伊克特指挥官研究着这个熟悉的动作，手紧紧握住剑柄。

艾米再次向前走去，她的声音打破了突然的寂静。“一定是他！”

卫兵们的目光在年轻弓箭手和高大的身影之间来回扫视。巨人的双手依然举着。

它的头骨上蓝白色的小点状突起固定在Haven的墙壁上，尽管武器库仍瞄准着它的身躯，但依然纹丝不动。骷髅保持着正式的姿势，龙骨在古代铠甲的补丁下闪闪发光。

这个姿势体现了纪律和训练，体现了通过死亡本身来保持的战场礼仪。这不是一个盲目的巨人或堕落的野兽的动作，而是一个受古老准则约束的战士的精确信号。

指挥官伊克特观察着巨人，思考着。她见过太多诡计，太多身着熟悉外衣的怪物。但她以前也见过同样的场景，只是规模小了点。只有一次。

泰坦在等待着，双手举起，做出古老和平的手势，而避风港的保卫者则向他们的指挥官寻求指引。

“坚持住！”伊克特命令道，尽管看起来没人急于射出他们的箭。

艾美走上前去，跑向边缘大喊，尽管有人试图阻止她。“骑士？”

巨人的头骨微微转动——三年来她一直记得这个动作。这个动作曾经回答过一个孩子关于骷髅战士是否永不疲倦的问题。

巨人等待着，双手举起，做出古老的手势，而Haven则在与一个有些人选择忘记的真相搏斗：

并非所有人都会迷失。有些人会回来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