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缺少一个号码了。
那些幸存下来的人谈论着要收割的庄稼、要修补的篱笆。他们笑着回忆昨晚和前几晚的往事。指甲下仍凝结着血迹，指甲从爪子变成了角质，但他们对此毫不在意。
一个肩膀宽阔、穿着破烂上衣的男人朝井边走去。他戴着一张慈祥的面具，但我看见他的眼睛后面隐藏着一头野兽的嘴巴。
另外一位是一位年长的妇女，她用布包住一头卷曲的头发，抓着一位年轻男子的手肘，责备他去修马厩的门。
他们三个人大步走向最大的那间小屋，小屋后面有一个假果园。
他们谈论新鲜的面包，好像那个烤箱里没有陈旧的血腥味。
他们还没看见我。
我依然一动不动。
最大的那一个，我们称她为阿尔法，在附近徘徊，半动着。她厚实的肩膀散发着力量。她比她的同伴高出整整一个头。
和那个从井里打水的领导一模一样。
她用金色的眼睛扫视着这个村庄，希望发现它没有任何变化。
从表面上看，她是对的。
但下面呢？
我看见她的嘴唇向后剥落，露出了隆起的犬齿。
一声无声的咆哮。
有些事让她心烦意乱。
也许是土壤被翻动过后散发出的淡淡臭味，或者是其他什么味道。
这些骨头很小心，但是还是有一些事情是骨头不知道的。
当其他人散开时，她站在原地守卫。
美好的。
让她看看。
一对身材较小的男女走在主路上。他们经过了第一道装有绊线的门槛，绊线拉得很紧，几乎到小腿那么高。
一个人心不在焉地将一只脚抬到绳子上，纯属运气。
暴力尚未到来。
再走一步、两步，然后再走一步。
女人用脚剪断了鱼线。
折断。
绊线拉动了隐藏的杠杆。
六根带刺的铁钉从她左边的浅坑里冒了出来。她尖叫起来，但喘息声戛然而止。铁尖刺入她的小腿。
脚踝骨折。
她身边的男人向后跳了一步，睁大了眼睛，然后随着他脚下的地面移动而发出嚎叫。
一根粗糙的木桩刺穿了他的大腿。
暴风雪并不只在夜晚出现。
毛皮长出，下颚伸长。半兽人发出咆哮声，猛烈地撞击陷阱线。血染红了泥土。
一个人试图爬出来，但网线缠住了他挥舞的手臂——一拉，一拽，一扭，把手臂从骨头和关节处扯了出来。
他发出一声狂乱的、像动物一样的吼叫，回荡在整个村庄。
很快就会少两个了。
还有多少人倒在引导这双手的骨头之下？
其数量不计其数。
他们的转变通过肌肉和肌腱产生连锁反应。
骨头在拉伸的皮肤下破裂并重新形成。
变化来得很快。
村民站立的地方，出现了怪物。
他们的尖叫声让同伴们更加靠近。
一个人紧紧抓住他受伤的肩膀。
这些骨头依然保持耐心。
让他们来吧。
让他们聚集起来。
真正的狩猎才刚刚开始。
随后传来电线、木头和铁的声音，一个陷阱接一个，还有更多的尖叫声和咆哮声。
骨头断裂，肉体撕裂。
我从藏身之处冲了上去。
尖叫与咆哮，骨头折断，血肉撕裂。
怪物学会恐惧的声音。
我从藏身之处冲出来，手握长剑。
我的斗篷被掀开，露出了一个骷髅骑士，他的盾牌绑在烧焦的板上。这个女人试图把脚从刺中挣脱出来。
她看见我，嘴巴张大，充满野兽般的愤怒。
我两步就缩短了距离。
Aeternus 向下呈弧线。
愤怒在窒息的咯咯声中结束。毛皮和筋腱在血块飞溅中分离。
独臂的巴尔维林猛扑上来，他残存的爪子在我头骨所在的位置抓来抓去。他的残肢上的血溅到了风化的木板上。
他的兽脸扭曲了。
我转身，用恶魔盾勾住他的下巴，然后抬起。他的脖子扭伤了。
他用剩下的手抓着我的盾牌表面。
一个转折。
椎骨啪的一声断裂。他的身体松弛下来，掉在一堆毛中，变形失败。
这面恶魔盾牌是由恶魔公爵的头骨制成，上面没有留下他拼命抓挠的痕迹。
现在少了两个。
后续还会有更多。
二十二岁，然后二十一岁。
混沌初开。
阿尔法发出警告的吼叫，但为时已晚。
我的陷阱弹出。
隐藏的滑轮发出刺耳的声音。头顶上的绳索绷紧。一堵由尖头铁皮制成的栅栏柱组成的墙从椽子上垂下来。
三位巴尔维林人听见声音便抬头望去。
木头与肉体碰撞，发出肉体的轰隆声。柱子刺穿毛皮和肌肉，将他们钉在原地。
他们猛烈挣扎，被刺穿身体。
一只试图挣脱，却只是把柱子插得更深了。另一只用爪子抓住刺穿胸膛的木头，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第三个人瘫倒在地，头向前倾，血液在逐渐变黑的土壤中汇聚。
剩下二十个。
阿尔法的嚎叫声变得像人类的语言。也许是一种命令。
但这些骨头根本就不在乎怪物的权威。
我的剑已经动了。
还有更多陷阱等待。
要处理更多死亡事件。
任务仍在继续。
他们身后，在井前，一名男子探出身子。立即，电线扳机拉动，用一个沉重的桶装楔子刺入他的胸部。
他倒下，抽搐着，没有意识到死亡已经将他带走。
十九。
小屋后面传来尖叫声，小屋的门框向内倒塌，一把锋利的锯片掉落在一名住户的脖子上。
这一刀迅捷，干净，利落，留下一个半头的身影，发出最后的喘息。
十八。
小路对面，另外两只大象在一个隐蔽的坑里挣扎，它们的四肢被带刺的柱子扎进地面，怒不可遏。
一个人试图挣脱，但浸满油的绳子和灯笼却翻倒并掉了下去。
烈焰涌动，皮毛燃烧。
不再。
十七。
然后是十六岁。
他们大声尖叫，直到浓烟将他们呛住。
十六。
那些幸存下来的人被迫打破常规。人们从一个屋顶跳到另一个屋顶。
这个生物在茅草和木材之间跳跃，试图逃离下面的杀戮场。
我追求。
食蚁兽在烟囱处停下来，搜寻路线。
它还没有注意到我。
快步走三步。我从边缘冲出去，盾牌先着地。冲击力使我们俩都撞破了腐烂的木板。
我们降落在一个曾经是卧室的地方。
虎王扭动着身子，试图用它的下颚咬住我的头骨。
它的牙齿无力地刮着骨头。
一击 Aeternus 干净利落地结束了它的挣扎。死亡将它带回了人形。
剩下十五个。
下面，阿尔法召集了其余的人。他们现在以协调一致的小组行动，进门前先测试一下门口，观察阴影。
他们学会谨慎已经太晚了。
然后他们看到了我。“杀了他，杀了他！”他们喊道，认为我肉体脆弱。
我跑。
他们追我。
五个人走进一间小屋，小屋的门被封住了。我触发陷阱，烧死了他们。
这些骨头不担心被烧焦。
当我露出真面目时，他们终于发现了我。阿尔法的眼睛紧盯着我和我的伪装，她的嘴唇咧开，发出一声咆哮。
“好了！杀了那个人！”
当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时，“男人”这个词哽在了喉咙里。但她的狼群冲了上去，五只狼从队伍中脱颖而出，追赶它们认为是脆弱的猎物。
我飞奔穿过村庄中心，骨头与木板碰撞发出咔哒声。动作沉重，爪子撕下泥土。
他们认为他们在追捕我。
我来到小屋门口，猛地打开门，冲了进去。五只爪子在我身后划过门槛。
门“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了。
金属棒从上方隐藏的装置中落到位。
巴尔维林人终于察觉到了陷阱，停了下来。他们闻到浸透地板的灯油味，鼻孔张大。
一个人冲向门，但铁栅栏牢牢地堵住了门。
我敲击燧石。
火焰在地板上喷涌而出，冲向浸满油污的墙壁。巴尔维林发出嚎叫，猛扑向密封的窗户和加固的门。
火焰吞噬了他们的皮毛，使他们的肉体变黑。
当火焰烧毁遮盖我身形的布料时，这些骨头毫无感觉。
他们试图变回人类形态，好像这样就能拯救他们。
当火焰熄灭时，五具烧焦的尸体静静地躺在烧焦的地板上。
剩下十个。
我的骨头穿过了冒烟的门，没有受到地狱之火的影响。烟雾从我的盔甲上冒出，但这些借来的骨头并不害怕火，只要公爵的火焰。
剩下的巴尔维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终于明白他们面对的是什么样的猎人。
阿尔法的金色眼睛眯了起来。
她的背包越来越近，并且更加小心谨慎。
他们已经学会了恐惧。
但还不够。
阿尔法龙带领着另外四只龙向我的位置冲来。它们以在地面上滑行的速度攀爬墙壁，爪子深深地嵌入木头中。
第一个人来到窗前，走上前去。
我用盾牌迎战它，猛击它。
第二只蜥蜴设法爬进了一半，然后 Aeternus 将它向后推，并捂住它被割断的喉咙。
剩下九个，包括 Alpha。
她现在退后了，用蕴含太多智慧的金色眼睛注视着。
她的团队正在学习、适应。
但这些尸骨却经历过无数的战斗。
每一次死亡都会增加指引我刀刃的知识。
搜寻仍在继续。
我打开门让一些人进来，但他们却没有在小屋里逗留。
Aeternus 是爪上的刀刃。
剩下六个。
我拉开小屋的门，请他们进来。三只巴尔维林冲过门槛，肌肉紧绷，准备把这些骨头撕碎。
但他们并没有按照计划在被困空间里逗留。
他们野兽般的心灵中终于学会了谨慎。
第一只狼从我身边冲过，在空中扭动身体，避开沾满油污的地板。第二只狼紧随其后，利用同伴的移动作为掩护。
第三只怪物跳跃过来，用爪子抓向了我的盾牌。
他们认为自己很聪明，避开了明显的陷阱。
不管。
这些骨头知道战争。
第一只虎豹的爪子撕破了我的肩关节，手指骨散落在地板上。
不管。
我持剑的手臂完好无损，Aeternus 找到了目标。剑刃劈开了缠结的毛皮和脊柱。
死者之中又加入一人。
第二圈，看着骨头在木板上滑动，重新形成抓住掉落碎片的手指。
我的头骨转动以追踪它的运动。
这只生物猛扑上来，想抓住正在重建的骨头。我转身时，它的牙齿咬住了空气，让它的身躯顺势而过。
Aeternus 切入它的侧翼。
黑色血液喷洒而出，快速的后续攻击夺走了它的生命。
第三下撞击到我恢复的肩膀，肋骨撞到墙上。我的脊柱分开，上半身扭动以面对威胁，而双腿则继续保持原来的动作。
爪子划过铠甲，但却撕不开肉。
我分离的两半重新组合了。
Aeternus 再次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七个，然后剩下六个。
散乱的肋骨会恢复到正确的位置。
椎骨一块接一块地咔哒一声靠在一起。
阿尔法看着这一幕，当她意识到没有伤口时，她金色的眼睛眯了起来。
剩下的狼群越来越近，但他们的动作却显露出不确定性。
我的骨头记得无数场战斗。每一块骨头都知道自己的位置和用途。魔法脉冲现在更强大了，能比以前更快地将碎片凝聚在一起。
我走出小屋。
盾牌挡住了又一次攻击。爪子徒劳地刮擦着盾牌表面。
这些借来的骨头继续着他们的工作。
Aeternus 不断摆动。
更多的战斧战斧倒下。更多的骨头散落又重新形成。他们的血液浸透了古老的盔甲，但这些骨头对血腥毫不在意。
只有目的才重要。
阿尔法咆哮着，像是在说些什么。
剩下六只豹子，包括阿尔法豹。她下令让豹子分散到防御阵地。
聪明的。
但这些骨头面临着更好的策略。
当两个敌人向左绕圈，试图从侧翼进攻时，我的盾牌挡住了另一次试探性攻击。阿尔法自己则退后了，她那双聪明的眼睛注视着我散落的碎片在每次攻击后如何重组。
她正在学习、适应。
不管。
甚至知识也无法拯救他们。
一只较小的鲨鱼冲进来，进行测试和探测。
Aeternus 回答道，砍断了伸出的手臂。在它撤退之前，我的剑刺中了它的喉咙。
尸体倒在泥土上，毛发已然消退，死亡已将其吞噬。
五个，很快就是四个了。
我的骨头支撑着我穿过狭窄的街道，每一步都充满意义。阿尔法剩下的狼群散开了，认为保持距离会带来安全。
目的迫使。
我有不同的看法。
我跑。
两只食人魔在建筑物之间飞奔。其中一只跳得很高，想避开我的攻击。
野兽倒成了两半。
剩下四个。
它的同伴撞破了一堵墙，碎木四处飞溅。我的骨头在碎石周围飘动，每一块骨头都知道自己的位置。
当我的刀刃刺中这个生物的心脏时，它的眼睛睁大了。
它瘫倒在地，毛发渐渐消退，死亡又夺走了它的生命。
三。
阿尔法的嚎叫声回荡。
当 Aeternus 切开肌肉和骨头时，我的盾牌挡开了绝望的利爪。
一只豹子的头从肩膀上掉了下来。它的身体又走了两步，然后倒下了。
二。
下一个试图逃跑时死去，它转身时我的刀刺穿了它的脊椎。
尸体撞破了小屋的窗户，留下一片血迹斑斑的玻璃。
还剩下一个。
阿尔法现在孤身一人，金色的眼睛反射着火炬的光芒。我走近时，她的毛发竖了起来，每一步都标志着她走向死亡的时间。
这些骨头曾经猎杀过怪物。
他们将再次猎杀怪物。
我的盾牌升起了。
Aeternus 饥饿难耐。
狩猎已接近尾声。
阿尔法的肌肉绷紧，她野兽般的身躯高耸于她剩余的狼群之上。
她的口鼻皱起，露出能将肉从骨头上撕下来的牙齿。
这些借来的骨头根本就不需要牙齿。
“为什么？”
这个词从喉咙里冒出来，从不适合人类说话的喉咙里挤出来。她金色的眼睛盯着我空洞的眼窝，寻求理解。
我的盾牌升起了。
避风港的印记清晰可见，深深地刻在恶魔的骨头上。
阿尔法的问题无需回答。这些骨头存在只有一个目的：保护。她的同类捕食旅行者，维护这个虚假的避难所以引诱新鲜肉体。
他们储藏室里的骨头清楚地说明了这个故事。
我的剑动了。
目的引导刀刃。
她向后跳去，仍在寻找能延缓死亡的话语。但这些骨头记住了太多的牺牲。太多的临终时刻都在祈求保护者。
像梅里克这样的人太多了，他的尸骨在我的袋子里等待着回家。
狩猎必须结束。
目的不允许再发生任何事。
阿尔法移动和攻击的速度比她倒下的狼群更快。我的剑划破空气。她的爪子划过我的肋骨，骨头散落在浸满鲜血的泥土上。
我转身，举起盾牌，但她已经在我身后了。牙齿咬住我的脊柱。冲击力使我的上半身飞了起来，双腿向前踉跄。
不管。
这些骨头知道无需连接即可进行战斗。
我持剑的手臂与肩膀分开摆动，迫使她松开我的脊椎。她吐出骨头碎片，金色的眼睛追踪着每一块骨头，看着它们合在一起。
她的下一次攻击击中了我持盾的手臂肘部。
恶魔之盾发出咔嗒声。
我还没来得及伸手，她就又扑向了我。爪子撕扯着生锈的武器。
更多的肋骨散落。
但我持剑的手臂还在。
Aeternus 找到了支撑点，她的侧腹处流淌着一道黑色的血迹。
她嚎叫起来，更多的是愤怒而不是痛苦。长尾巴挥舞着，抓住了我的腿。
我摔倒了。
她猛扑上来，用嘴咬住了我持剑的手臂。
骨碎片。
永恒之星掉落。
阿尔法将我的残骸钉在了原地。她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准备咬碎我的头骨。
目的在四散的碎片中流淌。我剩下的那只手臂，剥去了铠甲和血肉，从她张开的嘴里伸出来。
尖锐的骨头刺穿了她的眼窝后部。
她的身体变得僵硬。
她仅存的一只眼睛里的光芒渐渐消逝，她的毛发也渐渐退去，死亡夺走了最后一个怪物的生命。
动静引起了这些骨头的注意。倒下的骨头中有一具抽搐了一下，然后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它没死。它一瘸一拐地走向黑暗，身后还留有血迹。
目标在散落的碎片中脉动。倒下的狼群的尸骨在浸满鲜血的土地上发出呼唤。古老的魔法将碎片拼凑在一起，但现在不同了。错了。新了。
狼骨与我的身躯碰撞。野兽般的脊椎骨延伸至尾巴。狼头骨碎片与下颌相咬合，迫使下颌变长，并长满由尖锐骨头制成的牙齿。爪子从细长的手指上长出。
逃跑生物的气味充满了这些被选中的骨头不该拥有的感觉。
我趴在地上。借来的群猎记忆涌入改变的画面。爪子撕扯着泥土。距离现在毫无意义。
猎物回头一看。它瞪大了眼睛，看到了由同类的遗骸塑造的死亡。不是干净的钢铁死亡，而是更糟糕的东西。不该发生的事。
三次跳跃缩小了差距。骨牙下颚咬住脖子。像狼一样扭动一下。脊椎骨分开。
身體倒下。
已无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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