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可以回趟家的时候,妈妈说临时有点事儿,叫我去学校旁边的一家书店坐着等一会儿。
我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出神地望着窗外发呆。不知道过去多久,忽然下起了雨。
细雨迷蒙,好像被昏沉的天色染黑,模糊了所有。
雨幕中,一道身影吸引了我的视线。他斜斜倚在墙边,依稀看得出来在抽烟。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头发,很长,几乎到了腰。
等到最后几点烟雾散尽,他随手一扔,大步向书店走来,没有撑伞。于是他进来的时候,地板上满是水渍,连他的头发也仿佛要滴水下来的样子。
合乎情理的,他有一张出众的脸,几乎是雌雄莫辨。不过骨架大,倒也分的出来是个男生。
我没注意,竟盯着他失神了好一会。没由来的有些慌乱,这时候母亲来了。我低着头与他擦肩而过。
这是我们第一次相遇,在一个冰冷的雨滴划破朦胧的夜晚。
大概因为如此,从此以后我们的相处从来是冬日的冷风裹着尖刀。
实际上,我有些害怕夜晚。尽管我知道父亲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又一次失眠了。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发呆,开始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我发现回忆从来不是可以控制的,那些不好的事情像是路灯照出的影子,亦步亦趋地跟着我。湿答答,黏稠稠。
我开始耳鸣,开始发抖。我开始陷入恐惧的泥沼。
这是我在过去三年里学会习以为常的事情。
我的心像一条河,随时都可以流出去。流的太快了,痛都是后知后觉。
难受的感觉让我睡不着觉。我踉跄着爬起来想要喝水,一时手抖没有拿稳,杯子摔碎了。地上混着碎玻璃和水。
这一瞬间,情绪像海潮一样冲破了所有的防线。我蹲在地上,一边收拾一边不停地掉着眼泪。
尽管我收拾好了一片狼藉,但我收拾不好我自己了。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我想了三年。
但是我大概永远也想不到。
我蒙在被窝里哭的几乎喘不上气,怕吵醒妈妈,所以我连哭都小心翼翼。
可是她还是醒了。黑夜里她轻声道:“帕帕?”在得到我的答复后,她打开了不那么刺眼的小灯。
“你怎么了,帕帕?”她慢慢坐到我的床边,眼睛里满是担忧。我摇摇头:“…没事,妈妈。”
她动作轻柔地抱我一下,在我耳边道:“好。”
她知道我不愿意说。她等我愿意说。
但我想不会了。那只是给她徒增烦恼,痛苦是会传染的。因为她爱我。
我轻轻说了句:“晚安,妈妈。”
“晚安,宝贝。”
回校那天,那个转校生来了。
是那天雨夜碰到的人。我盯着他看了好久,直到我同桌戳了我两下才回神。
“我知道他好看,但你也不至于看呆吧…”她小声嘟囔,“诶不过,男生留这么长的头发确实很少见。”
班里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将台上的他浅笑一声,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赵生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我总觉得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看过来,下意识避开。听见他又说:“老师,我坐哪呢。”
老师随手指了指陈可昕旁边的空位,“你…就坐那儿吧。”
在我后面。
我垂着头看书的样子,其实什么也没看进去。他经过我旁边的时候带起一阵风,我嗅到一点淡淡香气,很好闻。
陈可昕根本按耐不住激动,羞涩地跟他打招呼:“新同学,你好呀,我叫陈可昕…”他则悉数不冷不热地回应。我能感觉到他的疏离。
很快,班里安静下来。宋老师继续上课,我也没有再过多关注他。
铃声一响,下课了,教室里顿时吵闹起来,好几个同学围在了赵生明旁边,七嘴八舌地问着。
“你为啥留这么长的头发呀?”
“这么长的头发学校允许吗?”
“我看,过不了几天就要被剪掉。”也有男生酸里酸气道。
“新同学,你为什么会转来我们学校啊?”
……
他不疾不徐回答的慢条斯理,看起来是很多女生都会喜欢的类型。
人太挤了,我只好借口去接水,低着头说:“借过一下。”便有人让出一块缺口,我急匆匆地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