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隔天，我收拾好行李，回了那个家。

回去的路上我给哥哥发了条消息，告诉他我们回家了。他回了个好字，几秒钟后又补了个小表情包，问我想不想他。

我想起先前妈妈也这么问我，就对他说你是第二个这么问我的啦。他“叉腰”，问我想不想他嘛。我不回他了，下了车噔噔噔跑上楼，一打开门就飞扑进他怀里，故意在他耳边大叫：“想死你啦！哥！”

他没被我吼的松手捂住耳朵，只是一只手在我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一下，“没大没小。”可是我分明听到他在笑。

我从他身上下来，妈妈刚慢悠悠上楼来，问我们饿不饿，吃点什么。我笑嘻嘻回她还不饿，我哥也什么都没说。

妈妈也就笑道：“行，那你们先去玩吧。”

——

我想起来上次孟夏问我要许清越的联系方式，于是道：“哥，你把许清越联系方式给我呗？”他正在椅子上看书，闻言抬头问我：“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

“我们班一个女生托我问的，”我笑了笑，“这下懂了吧？”他应声：“行。不过你得告诉我是谁，省的扰他不清净。”

我撇了撇嘴，“我同桌孟夏。”

他愣了愣，“…那可以。”

我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立马凑过去，“有什么事儿？说来听听。”他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许清越跟我说过，他喜欢高二一个叫孟夏的，应该就是她了。”我兴奋地一拍手，叫道：“这是双向奔赴啊！”

“不过他俩咋认识的？”

我哥回答道：“他们是邻居。”我顿时恍然大悟，“难怪呢。”

“不过…”他故意卖了个关子，吊了好一口气才又道：“他喜欢上孟夏是在他高二的时候。”

“暗恋一年多了？”我稍稍有些惊讶。

他点点头，“差不多。”

闻言，我啧啧两声，叹道：“他俩真是的。两个胆小鬼吧。”

我哥轻笑一声，意味深长：“胆小鬼多的是。”

“诶？什么意思？”

他摇摇头不说话。

——

我正埋头写作业，我哥突然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对了，之前收拾你屋子的时候发现了这个，”他拿出一个小盒子，“是你哪个朋友送你的吗？”

他说是我的东西，所以没有擅自打开。然后轻轻放在我桌子上，转身去厨房给妈妈打下手。

我呆呆地看了这个小盒子很久。我知道里面是什么。

是简言他父母离异后，他跟着爸爸生活的那段时间我们互相来往的信。当时他跟着他爸爸搬到别的地方去了，他也没有手机，我们就这么书信来往了半年多。直到后来，他爸爸又把他丢给他妈妈了，他也就回来了。

其实半年多我们也没有写多少信。他实在不擅表达，只是笨拙地写了一些日常。他在其中一封信里写道：“爸爸总是不在家。家里很小。很黑。但我不敢开灯。我想我宁愿看不清，也不想要只看得到我自己。”

他说，“我把窗帘拉上，把灯关了，黑漆漆的，就可以假装是晚上了。也许爸爸马上就会回家了。”

他写下的一个个小字是一个个泡沫，是他霓虹一样的眼睛孵出的泪水，飘进信封里。在狭小的空间恐惧地互相挤压、扭曲，在我打开信封的时候“砰”地炸开来。

死亡在我眼前。

我曾无数次地想过我们是多么相似。又是多么不同。在同样一个黑夜里，我们都在苦苦挣扎，不求扒掉痛苦的外衣，可是寻求一点能够活着的借口。像山楂裹上糖衣，叫做糖葫芦。在心上裹上糖衣。求不要再感知痛苦。我们同样因为敏感而痛苦，又因痛苦而敏感。

寥寥几封信，是我们半段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