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后院的月光总带着点昏黄，懒羊羊趴在吱呀作响的木桌上，笔尖在粗糙的纸页上划过，留下歪歪扭扭的字迹。他写几笔就停一停，指腹蹭了蹭墨痕未干的地方，嘴里念念有词
懒羊羊已经过去了…… 51、52 ……
桌上的油灯跳了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这双手平时只用来抓青草蛋糕、揉眼睛，此刻却攥着支磨秃了的笔，一笔一划数着日子。他数学向来不好，十以上的数总要数三遍才放心，可这次竟没算错——从喜羊羊被卷进那桩事里算起，已经过去快80天了
懒羊羊还剩……只剩10天了……
他对着纸页上那个圈起来的数字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怕被谁听见。尾音刚落，鼻尖忽然一酸，视线就模糊了。他慌忙用手背去擦，却越擦越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纸页上，晕开一小片墨渍。
风六娘懒羊羊！ 6号桌要上菜喽
掌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点市井的热闹。
懒羊羊猛地吸了吸鼻子，手忙脚乱地把本子合上，塞进桌下的缝隙里。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挂上了惯常的笑，甚至还带着点懒洋洋的拖腔
懒羊羊来了——
他起身时，袖子蹭过脸颊，刚好遮住没擦净的泪痕。
穿过回廊时，风六娘正站在栏杆边，手里转着个酒葫芦。她眼角的余光扫过少年泛红的眼角，还有那来不及掩饰的、嘴角残留的紧绷
廊下的风带着后厨飘来的烟火气，却吹不散懒羊羊眉宇间的沉郁。风六娘望着他端着空盘的背影，那肩膀比初见时单薄了些，脚步里藏着的失魂落魄，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的。她终是迈步追上去，在门旁轻轻拉住他的胳膊。
风六娘懒羊羊，你等一下
懒羊羊掌柜的？怎么了吗？
风六娘我知道你们在等什么
风六娘松开手，退开半步，让月光落在两人之间
风六娘信鸽这几日没带回来任何消息，美羊羊他们那边音信全无，而离喜羊羊分鼎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少年的肩膀猛地一颤，像是被戳中了心事。风六娘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那点积压了多年的火气忽然就冒了上来，混着对北冥的怨，也混着对眼前这群孩子的疼惜
风六娘你们为他做到这份上，日夜悬心，我知道你们是很好的朋友，但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最后选择的路，身旁根本没有你们。
就像当年某个人的一句“恩断义绝”，便把所有情分都斩得干干净净。
懒羊羊愣了愣，眼眶忽然就红了。他攥紧拳头，指节发白，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懒羊羊或许……或许我们的努力会变成徒劳
少年抬起头，眼里闪着点倨强的光，像暗夜里不肯灭的火星，
懒羊羊但我不甘心！掌柜的，喜羊羊曾经说过，我是他的勇士！勇士怎么能在半路退缩呢？
风六娘哪怕最后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值得吗？
懒羊羊值得的！
风六娘看着他眼底的执拗，忽然就想起当年的自己。那时北冥刚与他们断了联系，寒光整日握着剑沉默，她却憋着一口气，跑遍大江南北想去问个明白—凭什么？凭什么说断就断？可到最后，连他的面都没再见到
风六娘罢了
她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风六娘快去送菜吧，客人别等急了
懒羊羊好！
风六娘望着那背影，轻轻晃了晃酒葫芦。里面的酒不多了，像她心里那点残存的火气，早已被年月磨得淡了。只是看着这孩子眼里的光，忽然就想起，当年的自己，不也抱着这样一点“不甘心”，在江湖上跌跌撞撞地找了那么久吗
月光落在青石板上，像一层薄薄的霜。6号桌的客人在说笑，懒羊羊的声音混在其中，听着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调子，———他得赶紧把活干完，说不定今晚，信鸽就会带来好消息呢？
风六娘的算盘珠子被风轻轻拨动，像是在拨算着某个少年逐渐缩短的生命期限
…… …… …… …… …… …… … …… … …… … …… …
自拜师学艺之后，竹林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约定地
往往喜羊羊刚拨开竹枝钻进来，寒光的剑气已带着竹风扫到面前。少年不慌不忙，举着那根磨得光滑的树枝迎上，招式里带着“正气剑诀”的刚直，却又添了几分自己的灵动。刀剑相击的脆响混着竹叶簌簌声，成了这片林子的常客
寒光破绽太多
寒光收招时低笑，剑尖挑起一片竹叶，轻轻敲在喜羊羊额角，
寒光火候还差得远，急什么？
喜羊羊揉着额头，不服气地撇嘴
喜羊羊哼！师父您且等着！总有一天我肯定能赢过您！
嘴上犟着，却又凑过去，爪子递上片新鲜竹叶
喜羊羊师父师父！您教我吹叶子吧？上次见您吹我就想学了！
寒光无奈接过，指尖拢着叶片，一缕清越的调子便漫了出来，像月光淌过溪流。喜羊羊
学得认真，腮帮子鼓得圆圆的，吹出来的却是一串颠三倒四的调子，活像小羊在哼不成调的歌。寒光听得皱眉，偏过头时，却看见少年眼里映着自己的影子，亮晶晶的，只好把到了嘴边的数落咽了回去，重新放慢了动作。
偶有月色好的夜晚，师徒两人便并肩坐在竹枝上。喜羊羊晃着腿，看月光透过叶隙筛下碎银似的光斑，忽然问道
喜羊羊师父，您总望着月亮发呆，是在想什么？
寒光的目光落在远处的云层上，那里仿佛还浮着风六娘爽朗的笑，和北冥沉静的侧脸。他沉默片刻，只淡淡
寒光在想些故人旧事
喜羊羊没再追问，只是学着他的样子望着月亮，忽然用叶子吹出《正气歌》的节奏。寒光侧耳听着，嘴角不知不觉就柔和下来——原来有些空缺，是会被新的声音慢慢填满的
寒光小子
寒光突然开口，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寒光被莫名卷入无妄之灾，你可怨过？
喜羊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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