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地掠过青灰色的瓦檐,林深站在教学楼的廊下,望着积水里碎成银箔的天光。帆布鞋的边缘洇着水痕,他无意识地用脚尖踢着地上的石子,直到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又没带伞?”带着笑意的声音裹着温热的气息落在耳畔。林深转身,便撞进沈砚清琥珀色的眼睛里。对方举着一把藏青色的伞,伞骨上还凝着细密的水珠。
这是他们认识的第三个月。作为新转学来的插班生,林深总觉得自己像只误入鸟群的孤雁。直到那天在图书馆,他踮脚够顶层书架上的《雪国》时,书突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取下。抬头的瞬间,沈砚清微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你也喜欢川端康成?”
此刻伞面倾斜向他的方向,沈砚清的肩膀很快洇湿一片。林深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道,混着雨幕里青草的气息。“你不用总这样。”他低声说。
“哪样?”沈砚清侧头看他,发丝被雨水浸得发亮。林深抿了抿唇,终究没把“对我这么好”说出口。他知道这种亲密的距离不该属于两个男生,可当沈砚清把早餐的牛奶塞进他书包,当晚自习后执意绕路送他回家,那些禁忌的念头就像春天的藤蔓,在心底疯狂生长。
梅雨季来临时,林深在课桌里发现了淡紫色的鸢尾花。花瓣上还沾着露水,花茎下压着张字条:“鸢尾的花语是长久思念。”他的指尖微微发颤,转头看见沈砚清正在和邻桌同学说笑,阳光穿过他的睫毛,在桌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那天傍晚,林深鬼使神差地跟在沈砚清身后。穿过三条街道,看着他拐进巷口的花店。玻璃橱窗里,沈砚清认真挑选鸢尾花的侧影被夕阳镀上金边。林深的心跳几乎要震碎胸腔,直到店主打趣:“又给心上人送花?”他才如梦初醒,转身跑进暮色里。
暴雨突至的深夜,林深接到沈砚清的电话。听筒里传来嘈杂的雨声和急促的喘息:“我在你家楼下。”推开窗,路灯下的少年浑身湿透,怀里却紧紧护着用塑料袋包好的鸢尾花束。“林深,”他仰头喊,声音被风雨撕扯得破碎,“我喜欢你,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
雷声碾过天际,林深冲下楼的瞬间,所有的犹豫和不安都化作雨雾中的泡影。沈砚清的嘴唇冰凉,带着雨水的咸涩,却又炽热得仿佛要将他点燃。远处谁家的窗户透出暖黄的光,在雨幕里晕染成温柔的光斑。
后来的日子里,他们常在图书馆的角落分享同一副耳机,在放学路上分食同一个甜筒。沈砚清会在他午睡时轻轻盖上校服外套,林深则默默记住他所有的喜好。那些小心翼翼的触碰,那些欲言又止的眼神,都成了独属于他们的秘密。
毕业那天,沈砚清在他手心写下一串数字:“等我从英国回来。”飞机腾空而起的轰鸣中,林深望着天空中渐渐消散的尾迹云,将鸢尾花标本夹进《雪国》。他知道,这场跨越山海的等待,终将在某个春天,开出最绚烂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