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悄然敲打窗棂，发出细碎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某种不可言喻的情绪。而在这静谧的氛围中，最后一支红烛微微颤动，烛泪顺着蜡身缓缓滑落，宛如一缕胭脂色的叹息，在昏暗的房间里晕开一抹淡淡的哀愁。
弗莱明望着烛台上蜿蜒的蜡痕，忽然想起老宅佛堂里那些层层叠叠的经幡——也是这般带着温度的柔软，在香火中无声垂落。
"看什么呢？"西西莉亚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她斜倚在填漆拔步床边，月白中衣的领口沾着几点未干的墨迹，像是宣纸上洇开的寒梅。
午后她们确实在书房练字，弗莱明临的是《灵飞经》，而西西莉亚偏要写"金风玉露一相逢"的艳词。
弗莱明转身时碰倒了青瓷盏，残余的梅子酒在檀木小几上漫开。
她伸手去扶，却被捉住了手腕。西西莉亚的指尖带着琴弦般的震颤，从她掌心一路攀援至肘弯，像在弹奏某支失传的古调。
"你听。"红发少女忽然贴近她耳畔。雨幕中隐约飘来更夫沙哑的梆子声，三更了。
远处戏楼似乎还在唱《牡丹亭》，那句"生者可以死"的尾音被雨撕得支离破碎。
虽然听不懂。
可是还是会被那种莫名的情绪所感染。
床头的《漱玉词》翻在《丑奴儿》那页，这是上午叶听羽来这里看书，忘了放回去的。
"上次你说要教我解九连环..."弗莱明话音未落，窗外炸开的春雷惊飞了檐下宿燕。
她感觉到西西莉亚的呼吸突然加重，像那年她们在跑马场初见时，那匹胭脂马喷出的白雾。
雨势渐急，顺着瓦当坠成水晶帘子。
有水滴从窗缝溅进来，正落在床头鎏金香炉上。
炉里积着昨夜的百合香灰，此刻被雨水激出淡淡的腥甜，让人想起西域进贡的瑞龙脑。
西西莉亚忽然抽走弗莱明发间的玉簪。青丝垂落的瞬间，她瞥见镜中交叠的身影——自己绯红的耳垂正被贝齿轻轻衔住，像含着一枚熟透的朱樱。
妆台上的缠枝莲纹忽然模糊起来，原来铜镜早已呵满了白雾。
"等等..."弗莱明去够滑落的锦衾，却碰到那本掉落的古籍。
书页停在李商隐的《无题》，"蜡照半笼金翡翠"的墨字被月光洗得发蓝。她突然意识到，这月光是穿过暴雨照进来的。
床角的银熏球还在晃，里头的苏合香早熄了，只有鎏金外壳映着烛光，在茜纱帐上投出迷离的光斑。
弗莱明数着那些晃动的圆点，忽然记起幼时在观星台，祖父教她认的二十八宿。
"专心。"西西莉亚咬着她中衣的丝带轻轻一扯。衣襟散开时带起微风，惊动了案头未干的画——那是她们白日合绘的墨荷，此刻花蕊处的金粉正簌簌落在宣纸上。
更漏声又响，混着雨打芭蕉的节奏。
弗莱明望着帐顶的百子图，那些绣在暗纹里的孩童突然鲜活起来，举着莲藕和鲤鱼在云锦间嬉戏。
她伸手想碰，却被十指相扣按回枕上。
红烛终于燃尽，爆出个灯花。
黑暗降临的刹那，她听见西西莉亚轻笑："现在，轮到我的九连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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