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本上的字迹还带着未干似的潮湿感，林墨温指尖划过那行字句，心头像被浸了冰水的棉絮堵住了一样。
原来爱丽丝的扭曲并非空穴来风，那场因“不合时宜”而起的霸凌，像一把钝刀，日复一日的切割着那个或许曾对世界抱有期待的灵魂。
可他更说不清对爱丽丝母亲的感受，那句“一切都是正常的”像层脆弱的糖衣，包裹着一把锐利的刀。
林墨温你们还发现了什么吗？
林墨温把笔记本塞进随身的背包，声音里带着挥之不去的沉郁。
林墨温我那边什么都没找到，只有几排座椅的靠垫被撕开了。
林墨温里面的棉絮像被什么东西啃过，全是细碎的牙印。
宋泽易摇摇头，指了指脚边。
宋泽易就这一个笔记本。
宋泽易从第三排座椅底下摸出来的，旁边还有半截断掉的发带，上面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血。
时云帆搓了搓胳膊，像是还在发冷。
时云帆我那边更干净，连点灰尘都没有。
时云帆这太不正常了。
时云帆你想啊，这么老的歌剧院，怎么可能一点灰都没有？
时云帆就好像……有人天天在这儿打扫似的。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极轻，尾音都在发颤。
林墨温顺着观众席扫了一圈，确认再无遗漏，目光最终落在中央的舞台上。
林墨温……去舞台看看吧。
三人抬眼望去，舞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玩家，个个都贴着边缘站着，像一群被无形的墙困住的困兽。
他们的目光齐刷刷的钉在舞台中央的人偶身上，眼神里混杂着恐惧与警惕，没人敢踏足那片以人偶为圆心的空旷地带，仿佛那里是随时会吞噬人的沼泽。
宋泽易好。
宋泽易应得干脆，脚步却下意识放慢了半拍。
时云帆咽了口唾沫。
时云帆行吧……
时云帆走慢点，我总觉得那玩意儿在盯着咱们。
踏上连接观众席与舞台的台阶时，木质踏板发出“吱呀——”的长鸣，像是在发出警告。
舞台的地板比看上去更滑，林墨温低头一看，才发现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类似蜡油的东西，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尸蜡味。
林墨温有发现什么吗？
林墨温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不远处的顾初羡身上。
顾初羡身边的橙嘉已经绷紧了神经，手悄悄按在了腰间——那里大概藏着什么东西，林墨温识趣的在几步外停下，声音压得刚好能让对方听见。
顾初羡点了点头，视线越过林墨温的肩膀，精准的投向舞台中央。
顾初羡有，在那里。
林墨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脏猛的一缩。
那芭蕾舞人偶比远看时更显诡异，陶瓷皮肤泛着冷白的光，脖颈处有一圈极细的接缝，像是随时会整个掉下来。
它的裙摆层层叠叠，却在某些褶皱里卡着几根干枯的头发，黑得像浸过墨。
顾初羡看到人偶的左手了吗？
顾初羡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穿透杂音的清晰。
顾初羡里面握着一张纸条。
林墨温眯起眼，优越的视力让他看清了人偶蜷曲的左手指缝间露出来的纸角——那纸张泛着陈旧的黄，边缘卷得厉害，像是被揉过无数次。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人偶的手指关节处，竟有几处细小的裂痕，裂痕里嵌着和观众席地砖缝里一样的黑发。
林墨温……
他抿紧了唇，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宋泽易和时云帆刚把笔记本给其他玩家传阅完，快步走了过来。
宋泽易一眼就瞥见林墨温紧绷的侧脸，问道。
宋泽易有什么线索吗？
林墨温有……
林墨温抬手指向人偶。
林墨温就是有一点难拿到……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
林墨温看到人偶的左手了吗？
林墨温线索就被握在里面。
宋泽易和时云帆同时望过去，随即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时云帆嘴角抽了抽，声音发飘。
时云帆这……谁敢去啊？
时云帆没看到它那眼睛吗？
时云帆一直盯着咱们呢！
时云帆刚才在观众席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它的视线都像黏在人身上似的。
人偶的玻璃眼珠确实在灯光下反射着冷光，瞳孔的位置做得异常逼真，黑沉沉的，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仿佛真的在无声的注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
就在众人围着人偶束手无策，连呼吸都放轻了的时候，对面的人群突然一阵骚动。
有人影在推搡，伴随着低低的争执声，很快，一个瘦小的身影被硬生生推了出来。
林墨温猛的转头，看清了那人的模样——是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女孩，穿着一身洁白无瑕的连衣裙，两条麻花辫垂在肩上。
她的脸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被推出来的瞬间，眼泪就涌了上来，却死死咬着唇不敢哭出声。
林墨温推出来了个女孩吗……
林墨温的声音沉得像块石头，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像是看到了过去的某种倒影。
时云帆眼睛都瞪圆了，几乎是吼出来的。
时云帆不是？？？
时云帆怎么能让一个女孩子去？？？
他指着对面那群缩在后面的成年男人，气得手都在抖。
时云帆那边那么多大老爷们儿，凭什么让个小姑娘去冒险？！
林墨温看着女孩被人群推搡着，一步步向人偶挪去，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
林墨温弱者总是最先被欺负……
就像小时候的自己，母亲刚走那会儿，邻居家的孩子抢他的书包，高年级的学生堵他要钱，没人会因为他年纪小而手下留情。
直到后来他练出了一身力气，学会了用冷漠和强硬武装自己，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才渐渐退去。
宋泽易没说话，只是眉头拧成了疙瘩，目光紧紧锁在女孩身上，手指无意识的攥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女孩已经被推到了人偶面前。
离得近了，才能看清人偶裙摆下露出的脚尖——那陶瓷做的脚扭曲成一个违背常理的角度，脚踝处有道明显的断裂痕，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过。
女孩的眼泪已经流干了，脸上只剩麻木的恐惧。
她抬起颤抖的手，指尖刚要碰到人偶的左手，人偶的眼珠突然微微动了一下！
小女孩啊！
女孩吓得猛的缩回手，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后面传来几声不耐烦的催促，她才咬着牙，闭着眼再次伸出手。
指尖触到了冰凉的陶瓷，她飞快的捏住那张纸条，用力一拽——
纸条被抽了出来。
什么都没发生。
人偶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玻璃眼珠里的冷光也没有变化。
女孩愣了愣，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她抱着纸条，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回了人群。
舞台边缘的众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有人甚至发出了低低的呜咽。
时云帆按着胸口，大口喘着气。
时云帆线索怎么办？
林墨温已经迈开了脚步。
林墨温过去看不就行了。
走了没几步，他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顾初羡，对方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平静无波。
林墨温一起吗？
顾初羡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声音清晰的传了过来。
顾初羡好。
两人并肩向人群走去，身后的人偶依旧静立在舞台中央，灯光在它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一条蛰伏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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